他不冷不热地道,“陛下醉酒,宫里有的是醒酒汤,何必用宫外来历不明的东西。”
“倒不是怀疑谢侍郎恶意进献有问题的药丸。这药丸是宫外之物,陛下金贵玉体,当然要保证万全,服用宫里的醒酒汤更好。是不是,徐公公?”
他们向来不和,薛夺没当回事,大咧咧过来
l“今日喝得足够多了,明日还有元旦大朝会。陛下歇一歇,醒酒汤已经在煮了,喝碗醒酒汤。”
“陛下今夜尽兴多饮了几杯,如今困乏,要回临风殿歇息,吩咐宾客散去,只召下官一人伴驾。还请裴相避让。”
裴显嘴角噙着一抹凉笑,答得轻描淡写:
姜鸾迷迷糊糊地“嗯?”了声。
崔滢赶紧过去搀扶。姜鸾脚步踉跄,绕开御案,走到谢澜面前。谢澜侧身避让开通路。
在她耳边嗡嗡吵得不休,叫今晚赴宴的宾客看了场大热闹的,又是昨天拼酒的两个。
姜鸾不满地说,“我还能喝……”
裴显嘴里客气回应崔滢,视线却盯着面前眸光迷蒙的姜鸾,
她醉后估不准方位,抬手当然摸了个空。
崔滢急忙搀扶住走路不稳的女君。
裴显道,“端一碗来。”
“什么……什么,夜游?”
她盯着面前的汤药和药丸,抬起手,揉了一会儿突突作疼的太阳穴。
“这……两位都是耿耿忠臣,一心为了陛下凤体考量。至于服用醒酒丸还是醒酒汤……这个,还是要看陛下自己的意思……”
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了一颗醒酒丸,含在舌下。
裴显后退两步,避让开通道,崔滢搀扶着姜鸾离开宴殿。
的一杯酒已经送到唇边,见了裴显的表情,却自己放下杯,抬手往半空中摸索了几下。
谢澜的面色如冰霜,“裴相怀疑下官的药丸有问题,不妨随意指一粒,下官当众服下便是。若是药丸无事,裴相需得给下官一个交代。”
崔滢不客气地道,“陛下醉了。裴相的一家之言,下官也不知真假。若真有裴相说的除夕之约,还请裴相耐心等候临风殿传唤。”
避讳着周围人多耳杂,她压低嗓音,客气语气里半含警告,
当着众人的面,谢澜自服了一粒醒酒丸,将方盒双手呈上。
他拿走案上的二两酒杯,放缓声音,近乎温煦地哄她,
话说得不好听,却也不是没有道理。
下一刻,她下定决心般,先端起醒酒汤,喝了半碗。
姜鸾耳边嗡嗡地响,好容易听清楚七八分。
徐公公过来几步,双手接过方盒,就要转呈给姜鸾,裴显却抬手拦在中间。
“今晚酒宴歌舞尽兴,明早还有元旦大朝会,散……散了吧。”
身后传来一个清冽的声音。“臣请献家里自制的醒酒丸。”
说着打开盒盖,里头用丝绸铺底,木质四格,还剩余丸醒酒丸。
说完搀扶着姜鸾,“圣驾离殿,请裴相避让。”
徐在安在旁边猛擦汗。
“家中自制的方子,一丸含在舌下,可醒神醒酒,消弭头痛,效果比寻常的醒酒汤要好许多。澜今日带了四粒,方才送了一粒给家兄,这里还有粒,请献于陛下。”
姜鸾坐在原处,酒意上涌,人有点晃神。
谢澜起身走近御案,双手托着一个小巧的莲花镶云母方盒,解释道,
裴显:“……”
裴显看她的动作,神色却逐渐温和下来,果然就如她要求的,舒展了眉心,不再有川纹。
徐公公召来庭院里的步辇,众人服侍姜鸾登辇,响鞭开道声清脆响起,起驾往临风殿方向远去。
耳边似乎有人嗡嗡吵个不休,等她回过神来,发现面前放了一碗汤药,一盒药丸。
这边的低声争执,吸引了不少视线。远处李相和崔中丞谈笑离席的脚步也停下,诧异地回望过来。
“阿滢,扶、扶朕回去。”
徐公公犹豫着道,“确实。裴相刚才吩咐备下醒酒汤,已经熬煮好了……”
薛夺今晚负责护卫宴殿,远远地瞧这边有点争执,略一打听,说是督帅跟谢侍郎起了点龃龉。
看她的动作,像是要拂去他眉心皱起的川纹。
“我们好好的,不许再皱眉。”她嘟哝着说。
醒酒丸和醒酒汤混在一起,滋味难以形容。姜鸾自己按着长案,想要起身,撑了两下,实在晕得起不来,只得喊人,
“来历不明、药效未知的四粒药丸,谢侍郎自服一粒,也不能证实其他几粒没有问题。”
她又往前走出两步,踉跄走到裴显面前。
“崔舍人有所不知,腊月二十四当夜,裴某随圣驾秉烛夜游临风殿。陛下当时邀约,除夕之夜,秉烛共游,夜登朱雀城楼。是不是,陛下?”
裴显站在原地,丝毫不闪避。姜鸾几乎迎面撞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