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斯回在大学期间曾反复读过钟客行写下的《新闻真相》,忽然看到一直以来敬仰的人站在自己面前,一时愣住,轻鹤拍了下他的肩膀,他才反应过来,不假思索地说出一个字,“想。”
只是,水无常形,人无常态,谁都没想到人心会变得那样快。
“话里有刃,话刃会杀人。新闻中一句未加考证的轻率言语,毁掉的、杀死的,都是活生生的人。”
斯回与轻鹤跟随钟老进入了南城二台下的评论部深入学习,他们二人虽有写文技法,也具备敏锐的洞察力,可缺乏实践经验。钟老最常对他们说的就是,“新闻稿不是坐在桌子前闷头就能写出来的,你们得去见人,得亲眼去见那些为生活而斗争的人。”
两人收拾了地上的酒瓶和塑料袋出操场,四下沉静寒冷,北风遒劲,风呼呼地吹。
“那就辞掉这份工作,跟着我一心一意写文章。”钟老补充道:“我会亲笔为你写份引荐表,你跟轻鹤也需要帮我处理一些工作,我付你们相应报酬。”
“这是什么?”钟客行接过文章,本只是大致浏览着内容,看了没几行,目光与思绪却不禁被聚集在其中,手上翻页的动作愈发变得快速,整个上半身随之绷得紧了些,微探向桌面。他的表情逐渐严肃,又混着几分惊喜,直到翻至最后一页才停下,一手摘下眼镜,一手捏着纸张,提声问道:“这是谁写的?”
“所以为什么会听雨声?”轻鹤又迎风追问了句,耳朵都冻红了,冷风刺骨赶着人跑。
钟客行问陆斯回的第一个问题是,“你想不想认我为师?”
这四个字真诚谦逊,掷地有声,随着四字生音落地,一个闻所未闻的无名之辈带着他满腔的热忱,真正踏入了新闻界。
研究生毕业后,陆斯回与叶轻鹤正式留在二台,斯回也停笔不再为先前的报刊杂志写稿,真正着手于台里的新闻工作。一个偶然的机会证明了陆斯回的能力不单单局限于发掘真相,写出新闻稿。
傍晚,钟客行和叶轻鹤去了陆斯回打工的那家餐馆儿,客人吃饭的地方跟后厨隔着一扇不大的玻璃窗,能瞧见陆斯回正一刻不停地忙着。
于是陆斯回自那日起,就跟叶轻鹤一同师从于钟客行。
要离开餐馆时,钟客行推开门的动作停下,他转身凝视着陆斯回的眼睛,问了第二个问题:“陆斯回,你是谁?”
斯回与轻鹤牢记在心,一面读研,一面奋力奔跑在大大小小新闻事件的第一线,他们用自己的眼睛、耳朵、鼻子、手,去看、去听、去嗅、去抚摸,去分辨真情与假意,识破谎言与诡计,感受绝望与希望。
后来,很多次回头,那段时光仍是陆斯回生命中不可磨灭的美好记忆。
这个问题有些奇异,难以回答,陆斯回低眸斟酌片刻,直率地说出了心中的答案,答:“无名之辈。”
翌日,叶轻鹤在陆斯回桌子找到了他的文章,随便拿了几篇就去找老师钟客行了。
钟客行却拦了下来,“不必,我们等。”
“改日再告你。”陆斯回猛地带起帽子,也唰地给叶轻鹤把帽子扣在了头上,边往宿舍跑边说,“冷死了!”
见师父重视的神态,叶轻鹤眼里闪现着小得意,笑道:“我哥们儿,陆斯回。
那晚钟客行就问了两个问题。
“师傅,今儿先别上课,您先看看这个。”叶轻鹤将陆斯回的文章递过,他每周末都来钟老家中上课。
有一周郑欲森因为急性胆囊炎而不得不请假,陆斯回临时上阵,代替郑欲森安排调动当时整个栏目的工作人员,并剑走偏锋,重新调整了
就这么耐心等待了将近四个小时,饭店打烊,陆斯回收工从后厨出来,就看到钟客行跟叶轻鹤站在门口。晚上,餐馆内的白织灯照射着暖色光,还能听到电流通过发出的嘶嘶响声,餐馆外堆叠着昨日下着的雪,地面湿漉漉的,际遇在悄无声息地发生着变化。
他们并肩战斗,不掺任何杂质地追求着心中的新闻理想,陆斯回在这期间严谨而慎重的写下每一篇新闻稿,虽还没有机会将其发表在主流媒体上,却感到无比幸福。
那时他与轻鹤,在台里结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新闻人,其中就有郑欲森与林白露。他和轻鹤唤他俩一声“欲森哥,白露姐”,那时的欲森哥总会默默将咖啡放在熬了大夜的同事的办公桌角处,虽秉性强硬却也夹杂着柔情,那时的白露姐整日素面朝天跑外景,拍摄时才着急添点妆,脚上的水泡磨破又起,却从不喊苦喊累。
叶轻鹤家境殷实,父母开明,自己儿子喜欢新闻行业,便牵线搭桥花了不少精力请来钟客行做他的老师,全力支持儿子的职业理想。轻鹤自身才气不浅,钟老乐于指导,分文不取。
叶轻鹤进饭店门准备往后厨走,“您先坐,我去叫斯回出来。”
钟老目光下移,望着陆斯回的手,长时间冷水的浸泡冲刷,让他的指腹变得褶皱发红,郑重道:“你的手,不该用来刷盘子,应该拿起笔来,去写真正的新闻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