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啊
那异于中原人的眼，是尉迟家族血脉的延续，也是他们紧密相连的证据。
尉迟穹呆愣了一下，身躯上就贴上一具柔软的身体，那是一个温情又坚决的拥抱。
说完，他又低低冷笑了声，轻呵了一句：“愚蠢！”
那天深夜，尉迟穹回到了明华殿。
偶尔从窃窃私语的侍从那里听到秦郁的兵将又攻破了哪座城池，又占领了哪片州府。
待尉迟穹再看向床榻却发现尉迟卿醒了，她睁着圆眼睛，棕色的瞳孔里一片迷茫。
东周，纵使有想力挽狂澜的君主，纵使有肝胆涂地的将士，却到底，挽不了。
尉迟卿又瞪了瞪眼睛，迷迷糊糊地问他：“哥哥，你在说话吗？”
让她留着最后一点美好的温情吧，他没有给予，就不要再抢夺了。
隔了三年之后的平静的，属于兄妹的拥抱。
他是天生的阴谋家，东周早已烂到了跟子，尉迟穹纵有千般英才，遇到如今这般，也全是无济于事了。
秦郁攻到泰安宫宫门的那天是一个暖洋洋的日子。
不是的……
尉迟卿就在这明华殿里再也没有出去过，她在等，等秦郁来。
他的妹妹已经睡下了，但并不安稳，自从那天后，她一下子郁郁寡欢。
尉迟卿醒过来后，还在明华殿。
待尉迟穹最后，那迷茫的眸子慢慢清明，又变得迷茫。
秦郁不愿放弃唾手可得的江河，也不愿放弃她。
往后几日，尉迟穹又不见了踪影，明华殿的宫人不知不觉少了人。
那个曾经她托付去利州的赵志前几日在三营的大战中身亡了，那个曾经调戏过她的许昌三个月前在靖州牺牲了。
还拽住了尉迟穹的衣袖，像在找救命的稻草。
她也在这平静中等来了尉迟穹的再一次回来。
但也仅是一瞬。
明华殿的烛火渐渐暗淡，月光扫进殿中，将相拥的两人拉出长长的影子。
本可以直接进攻的队伍在护城河外迟迟没有动。
他慢慢松开了拳头，抚上了她的脸颊。
秋天，已经变深了。
她突然害怕她的母妃也是带着面具的人。
尉迟穹一定是骗人的，一定是！
他们都知道是为什么。
她听到了皇兄的话，从前他也这样说，却未曾像今日这般提到细节，而她自己也惯来是不信的。
仅仅三个月，秦郁的兵队已势如破竹般地攻进了幽州，东周除了靖州和许州，再无一属于尉迟家。
年轻的帝王一幅颓然，他护不了这山川江河，亦护不了宫殿里这小小的人儿。
尉迟卿身上的披风在昏睡中慢慢滑落，她的身体微微发抖，似乎是冷。
不过比那先到来的，却是一件陈年往事的揭开。
仿佛陷入了那段回忆里，尉迟穹的面色愈来愈暗，他又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可惜你母亲千算万算，让我母亲丧命，我也差点被淹死在曲江里，却仍想不到，许家根基深厚，他怎么可能扶持一个幼帝，将江山拱手于外戚。”
下一瞬，他就看到尉迟卿忽然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他听到她镇定的声音响起：“皇兄，臣妹早就说过，臣妹会陪着皇兄一起守着这里，永远守着这里。”
尉迟卿一霎想起那年在合春苑时，她就是用这样迷茫的眼神看着衣衫褴褛的他，用好奇的的声音问他：“你是我哥哥？”
她的母妃，那样温柔，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从父皇到秦郁，她怕了，他们每个人都带着面具，只有自己剖开一颗心，血淋淋地献给对方。
睡梦里的尉迟卿突然挣扎起来，不停叫着。
看着尉迟卿直直盯着自己的眼神，尉迟穹喉咙里一片干涩：“卿儿，原谅哥哥的自私，谁都可以是你的归宿，但秦郁不能。至少，我不会主动拱手相让。”
尉迟穹的眸色渐渐变深，看着那张颇像良妃的脸，他攥了攥拳头。
她没有听到自己说的话，也罢也罢。
有那么一瞬，他后悔告诉她真相了。
秦郁的动作比想象的还快，仅仅半个多月，就攻到了离京城百里外的三营。
树倒猢狲散，尉迟卿心里一片平静。
却再也没有见到尉迟穹。
三营是京城的咽喉，三营被攻破，拿下京城便易如反掌。
“尉迟怀疾病缠身，你的母亲怀了第二个孩子，那时，朕还在腋庭，她就已视我们母子俩为绊脚石了。那些年月，你的母亲可没少出力啊，卿儿。”
尉迟卿的身体不自觉抖了抖，她咬了咬嘴唇，妄图从那里找到力量，
“母妃，母妃！”
“卿儿！跟着暗卫离开吧。”
饶是她再迟钝也察觉出问题来了。
此经已五载有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