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穹代替她受了最大的冲击,在跌下去的那瞬就殒命了。
终于在第五夜,秦郁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他将它拉了出来,檀木的小箱子是熟悉的味道,原来卿卿身上的香气来源于这里。
两个人的血从城墙跟下流到了护城河,蜿蜒的血迹像一条铁链紧紧扼住了秦郁。
京城似乎还是一年前的模样,又已经不是了。
城墙上的两个人忽然相继跳了城墙。
那天从城墙上跳下来的尉迟卿,那么高的城墙,她一定疼坏了,那么多的血,她也该吓坏了。
屋子里似乎还萦绕着尉迟卿的香气,秦郁走到精雕细刻的床边,一眼就看到了挂在床脊上的香包。
她是个公主,没吃过什么苦,合该一生都被娇养。
却也是秦郁可怜又无用的私心,他想倾尽天下许她平安。
那天,尉迟穹的丧葬被全权交给了裴琅,谥号觐国。
让她绝望到从城墙上跳了下来。
三日后,东周灭亡,西梁复国,秦郁即位,年号安平。
裴琅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天的场景。
裴琅从尉迟卿跳下来的那刻就下令放下了通往护城河的木桥。
可这些痛哪里比得了那天呢?
秦郁卧在朝启殿明黄色的塌上,看着窗外干枯的树枝,心里一片荒芜。
上天对秦郁实在太过偏爱,尉迟卿还活着。
他小小的妻子,在一片血泊中身体僵硬,她睁着眼睛,可那双棕色的瞳仁却一动也不动。
这个冷血杀伐了二十年的男人在看到箱子里的东西时,恸哭起来。
爬起来的秦郁头也不回地扔下自己的军队,向妻子的方向无望地奔去。
他嘶吼着,像困兽一样绝望地朝后方嘶吼:“医师!医师!医师呢!”
秦郁的眼底蓦地涌出湿气。
那天,接见完边疆朝贡的使臣后,秦郁出了宫。
秦郁醒过来后,觐见的大臣排了两列,新朝换旧代,整个王朝乱成一团。
秦郁一瞬间没了力气,身体剧烈摇了一下,扶住床脊才堪堪站稳。
到底,还是晚了太多。
可她还是没有醒来。
府里许久没有人,又是深秋,院子里一片灰败,死气沉沉。
箱子很久都没有被打开,浮了一层灰,甚至结了网。
这是唯一一处完全没有变样的前朝遗址。
他看不到尉迟卿在哪里,她穿着红色的礼服,在鲜血中甚至找不到了。
秦郁支走了所有人,一个人将昏迷不醒的尉迟卿洗漱干净,为她穿上新衣。
东周繁复的衣饰不见,变成了西梁特有的窄口,但公主府北边的那处豆腐店上斑驳的店名还是原先的岁月。
这定是从前尉迟卿被迫遮起来的顽皮小心思的一点点细微的显露。
可活着的尉迟卿,五脏六腑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损,她陷入了长久的昏迷。
你看,连锁都上了两道。
“卿卿,我来接你了,卿卿,卿卿!”
尉迟卿被放在了一个装满药水的冰棺里,每隔四个时辰就要换一次药水。
他想停下来,却早已停不下来了。
队伍前面的秦郁几乎从马上摔了下来。
这是卿卿的东西,是她很宝贝的东西吧。
秦郁捂住脸,身
这一眼,秦郁突然瞥见床底的最深处放着一个小箱子。
他跌跌撞撞地向护城河的方向奔去,在河畔旁终是跌倒在地。
秦郁在明华殿守了她五天四夜,寻找神医的告示在全国张贴。
“卿卿……”
“卿卿,卿卿……卿卿。”
一个和西梁,和这改朝换代没什么关系的年号。
秦郁颤抖着双手缓缓打开了箱子,几乎在同一时间,他眼里的湿气终于克制不住,倾泻而下。
它被窗外的风吹的摇来晃去,香包里的麝香味也慢慢散了出来。
是他!是他啊!
他几乎是毫无意识地走回了公主府。
那个被尉迟卿如此珍藏宝贝的东西不是别的,是那年上元节,他递给她的那盏普普通通的花灯。
府门上立着的狮子,他第一次仔细看去,才发现它们的表情滑稽可爱。
秦郁将已被鲜血浸透的尉迟卿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她的名字。
这些麝香味就像一把刀在他的心里狠狠地划着一道又一道伤,那些伤口里流出来的血几乎要将他淹没。
甚至都没有探探尉迟卿的鼻息,固执地认为她一定还活着。
然而除了越来越多涌出的血,再也没有应答。
秦郁推开尉迟卿的厢房,只有这里,也只能是这里,在这片苍凉的灰败中保留着最后一丝温暖。
秦郁捂着心口,慢慢滑落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