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猜,我妈那么疼你,要是她这会儿能说话,会不会也想把这些事儿讲给咱们听?”
号称得了斗嘴真传的程姨娘半天没接茬儿,只听见若有似无的一声轻叹。她当然不会想到,唯一一次跟许博吐露的心声,会传到这丫头的耳朵里。
“不过,他最多对不起我爸,算不得对不起你,而且,十多年了,他对你是真的。”
可依靠在她背上,笑得毁僧谤道,一脸的高深莫测。
“我敢肯定,她如果看见你这样儿,绝不会为你舍身取义照顾了她男人而感激你,反而会骂你没出息……”
一个幸灾乐祸的劝慰,一个含羞带怨都隐忍,不久,两人渐渐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死丫头,怎么想起孝顺我啦?”
“这可关乎你偶像的名节,我敢胡说么?咱们的罗师兄啊,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可依谨慎的斟酌着措辞,以免不小心曝了自己的光。
可依“嘻嘻”一笑,“本来嘛,女人最大的本事是什么?找个好男人!别看您跟她共侍一夫,可挑男人的眼光就差远了去了。搁叁十年前,我爸那叫一才俊,猛男,被我妈俘虏了,羡慕死多少小姑娘啊!可这会儿您再捡篮子里,整个一药渣儿,您亏不亏啊?”
“我特喜欢麻花辫儿,现在给你编一个怎么样?你喜欢一根还是两根?”
“一根太粗了,不好编,两根吧!”
“有你这样跑墓地聊天儿的么……”程归雁嘟哝着,拧开瓶盖儿喝了一口,“咱们回哪儿啊?我有点儿累了。”
“另外啊,我也替你可惜,如果她在,肯定会把你嫁给罗翰那头大笨牛,而且一点儿也不会因为自己先尝了徒弟的男人,就觉得欠了谁的!”
“都怪你,有的没的胡说,妆都哭花了,嗓子也哑了。”坐上副驾驶的程归雁一边埋怨一边对着后视镜打开了手包。
直到日头开始偏西,姐妹俩才手拉着手下了山。
本以为程归雁叁十好几的人了,又打过预防针,不至于惊慌失措。一不小心看到那朵探出发际的耳垂儿,红得像一片凤仙花瓣儿。
“……最好的效果,就是让她哭一鼻子!”说这话的时候,莫黎的眼睛亮得像个念咒的巫婆。
“你……真是亲眼看见的?”过了半晌,程归雁才出声,磕磕绊绊的语声涩得像半熟的柿子。
“没想到,她走得那么早,还得我这个当女儿的来坟前揭她的底儿,讲给你这个不称职的女学生听。其实这个秘密,我藏得一点儿都不辛苦。我只是替她觉得可惜,没多享受几年做女人的好。”
“上中学的时候梳过,好多年不弄了。”
怎奈,可依姑娘并没老实多久,很快就找到了新消遣。
此情此景,收起所有的言语,一同坐进了风中的沉默,在相依相偎中,体味共同回忆里的宁静时光,似乎可以让人想起许多,又忘却许多。
可依感应到程归雁沉默中的呼吸,装作自顾自的说下去。
可依从身后拿了一小瓶苏打水递过去,“感情脆弱就承认哈,聊个天儿也洪水泛滥的。以后谁还敢带你爬长城啊?人家都春暖花开,合着我光落一面朝大海。”
正说得起劲儿,程归雁的脊背忽然一抖,隐忍的泣声随之传来。
“你们女人啊!”没听到回应,秦爷有点儿搂不住了,“最重要的还是要懂得对自己好一点儿。这方面,您啊,也修炼得不到火候儿。您那位前任可大方多了。她偷偷的跟罗翰好,可是我亲眼瞧见的,那天我逃课……诶呦喂,这耳朵都红啦!咯咯……”
“这一条,也是你学不来的吧?呵呵!你啊,就是做什么事都特害怕,往后缩,一根筋似的,总觉得自个儿欠了谁的。”
“诶我说,你不是哭了吧?诶呦我的奶奶,怎么越说越没出息了,这怎么话儿说的,不哭不哭噢,噢——不哭……”
一边拍着程归雁的肩头连声哄着,可依姑娘心里丧尽天良的笑了。
“我觉得,她肯定会,那么可心得意的事儿,要是没人知道多可惜。就像《廊桥遗梦》里的弗朗西斯卡,留给她的孩子好几大本儿的偷情笔记,嘻嘻……”
就是跟你这个死丫头斗嘴了。”
“嘿嘿,闲着也是闲着……”
这话头儿,那天在医院夜深人静的走廊里提过一嘴,脑子一热不知怎么喊了个“妈”就给混过去了。
程归雁又叹了口气,没接茬儿。
“您啊,先多补点儿水,累了我带你去个特别的地方。”可依瞄了一眼苏打水瓶,熟练的发动了车子。
“……”
“你今天拉我到这儿来,是给他当说客的?”程归雁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清爽干脆,还带了点儿警惕的意味。
今儿旧事重提,可依是别有用心,有的放矢,可不是为了寒碜自个儿老妈。
“姐,你头发这么好,适合梳辫子,麻花辫儿你梳过吗?”
“得嘞,您就擎好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