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旅生涯,尤其是经年累月的战事,对人的折磨之甚,令人不得不感慨万千。
三成气愤地瞪了清正一眼,把目光转移到浅野幸长身上,继续道:“具体情况,还请令尊弹正少弼来讲。临终前,太阁令前田大纳言为幼主的辅臣,其余诸事都由我们几位奉行来处理,然后,太阁便归天了。”
三成似松了口气,颔首道:“十分健康……太阁遗训说,幼主十五岁之前,政务由左府打理,希望大家齐心协力……”
接踵而来的是浅野幸长、黑田长政、锅岛胜茂,长曾我部元亲,池田秀氏则稍后才到。
只有加藤清正依然面色阴沉,彷佛能滴出黑色的水来。
此时,依然无一人开口说话。饮完茶后,高虎恭恭敬敬放下茶碗,道:“让您劳神了。幼主还好吧?”
大厅西南角靠近走廊处放置着茶炉,茶炉旁的宗湛忙把众人领到席上就座。待众人都坐下,三成与平时一样,挺着腰板,踱到大家面前。
三成现在所言,去战场的使者早就告诉他们了。此时的他们,只想嗅出这话语背后隐藏的东西。
正因为如此,治部殿下才忧心忡忡吧?阿袖正想及此,旁边的光悦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她这才发现宗湛正向她使眼色。于是,她和宗湛的孙女轻轻起身,进去给众人上茶。
今日的一切,想必他都胸有成竹吧?
无论是身为五奉行之一,还是代太阁来迎接,三成坐上座都是理所当然。可他并没坐在上座,只是坐了主人的位置,然后熟练地慰劳起众人来:“想必诸位也有所耳闻,由于太阁殿下意外故去,不得已才把军队撤了回来。朝鲜一役虎头蛇尾,非战之罪,更非诸位之罪。诸位此时的心情,三成感同身受。”
这恐怕是三成的吩咐,加上宗湛的聪明才智,才有了这般效果。十八叠与八叠的两间房,隔扇被打开,洒了水的回廊外,稀稀落落站了些卫士。
很明显,三成根本没把清正放在眼里。
屋家时,膳食已经备好。当然,这绝非一次寻常茶会,除了茶之外,还添了四菜二汤的素斋。把这些膳食送到席上的,只有阿袖和宗湛的孙女,除此之外,允许出入的唯宗湛和光悦二人。
阿袖忽然一怔,因为清正眼看就要发作,垂到胸前的胡须明显在颤抖。意外的是,即便如此,他竟然还忍了下去,只是变得更为沉默。
一行人走进院中,对出迎的三成和浅野长政点点头,就阴沉着脸径直从走廊进了大厅。尽管他们都卸下了戎装,可身上还显然残留着浓厚的战争气息。
“是啊。可是,小西等人也想在谈判取得些成果后再撤退,才耽误了些时日。”
可是,比三成年轻一岁的清正看起来却比三成要长十五六岁,而二十三岁的浅野幸长和二十岁左右的锅岛胜茂,看上去反倒和三成年龄相当。
看起来,他们满脸杀气,就像是在战场上面对来犯之敌。由于浅野长政已去了宇喜多处,这边只剩三成一人,众人也只能对他一人怒日而视。
“八月初十,太阁病情恶化。从那以后,就陆陆续续交代遗言,到十五日本有起色,可十七日又不行了……”三成絮絮叨叨,座中人却并未认真听他说话,单是挑衅地盯着他的嘴唇、眼睛,甚至是一举一动。
不久,藤堂高虎和加藤清正率先进来。高虎曾率水军多次往返,与三成也经常碰面,加藤清正则是二次出兵后首次归来。
“北政所夫人还康健吧?”清正忽然插嘴问道,总感觉是有意打断三成。
见此情形,浅野幸长忙道:“本来我们东路军回来得应该更早,对吧,锅岛?”
幸长似乎在为小西辩护,不料年轻的锅岛胜茂反驳道:“恐是小西殿下和宗殿下认为谈判不
“太阁遗骸已密葬于洛东阿弥陀峰……”三成说完,众人的表情方才出现变化。在阿袖看来,长曾我部元亲表情最为丰富,接下来是浅野幸长、锅岛胜茂……年轻终于在他们脸上复苏。
刚把膳食端上去时,厅里还无一个人影。在这个三成和毛利秀元都曾用过的书院里,正面挂着牧溪的,香炉里飘逸出的香气沁人心脾。
阿袖、宗湛的孙女和光悦三人并排待在外间,大气都不敢喘。在这三人眼中,大厅里的人年龄都错乱了。最年长者应该是藤堂高虎,今年四十三岁,其次是石田三成,三十九岁。
今日招来的这七名大将,乃是三成事先挑好的。可等他们坐在一起,三成才发现每个人都并非与他一条心。
原本以为,此时众人必会垂首默哀,然而事实大出他意外。众人表情复杂,异样的目光全集中到三成身上,似努力压抑情感。
“是。若不是西路军撤退时浪费了不少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