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潮闻言以袖拭泪,来至天子面前拜下。
林延潮言下之意若申时没回到这里就……该干嘛干嘛。
想到这里,他不由眼眶一红。
再之后则是养心殿,养心殿是嘉靖年间所建,现在是礼监掌印秉笔之直房,至于殿外房高不过墙的卷棚直房则是宿夜火者所住。
众官员脚跟一动,纷纷上前似要提醒什么。
同时宫中膳房也在此。
林延潮还记得文华殿那扇屏风。
“是。”众官员稍稍放心退下。
说到这里,林延潮竟是难以再说下去,宫中哭声又起……
二十几年君臣相处,从寒微简拔至首臣的知遇之恩,对自己的猜忌怀疑提防贬斥等等,此刻全数涌上心头。
林延潮三人经养心殿走到一道偏门,即到了启祥门。
“太子你听好,朕皇祖父嘉靖皇帝,虽深居渊默,而张弛操纵,威柄不移,朕不如他。但以独治而论,皇祖父那也就到了头了。太子遇大事小事要与三位先生及台阁大臣们多商量,可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
“三位阁老里面请!”提督东厂孙暹,英国公张维贤都是停步。
但见天子脸色苍白,气息微弱,言语轻至除了近在迟尺的林延潮外,沈鲤,朱赓都有些听不清。
到了启祥宫后,林延潮三人走至殿门处。
但听西暖阁传来若有若无的抽噎声,林延潮心底一动移步走去,沈鲤,朱赓都紧紧跟在身后。
林延潮侧头看到小围屏上细细密密的名字,想到当年自己的名字曾不止一次地出现在文华殿那面屏风上。
而眼前这个小围屏也是如法炮制。
左右香筒檀香清烟袅袅。
说完三位辅臣此刻拜倒在天子面前,虽说眼前此景,林延潮有几成是表演成分,但也有真情在其中。
他悠悠地道:““朕自十四年坠马以来,足疾难以行走,不得不倚人搀扶,十分不便。故废早朝经筵日讲。朕有恙多年,身子也甚是虚烦,但享国亦永,又有何憾。今日将这佳儿、佳妇,尽托于先生了。先生辅佐他做个好皇帝,有事需谏正他讲学勤政、遵制度,以日易月。”
林延潮见天子如此疑心尽去,还未来得及说话,但见三人之中体态最胖的朱赓,已是一骨碌手腿并用,膝行爬进帐内,大声哭道:“陛下,陛下,臣朱赓来了……陛下啊陛下。”
林延潮转过身道:“本辅入宫以后,诸位在此等候,申时前一定回到这里。”
说完天子看了一眼王恭妃,皇太子。王恭妃垂泪向林延潮行万福,至于皇太子也是向林延潮拜下。
天子微微睁开眼睛,然后伸手向三人中的林延潮温言道:“林先生来。”
到了暖阁内,林延潮听见抽噎声正是从杏黄色的帷帐后传来。
林延潮一路走出但见宫禁森严至极,到了宫门处,太监拿着木棍守着宫门,甚至还需搜身入内。
说完林延潮与沈鲤,朱赓三人一并大步走进仁德门,门后是仁德堂,又名精一堂。
皇长子不知所措地道:“儿臣记住了。”
朱赓,沈鲤也在旁抽噎。
启祥宫是东西六宫中最特殊的,除了嘉靖皇帝生于此宫外,此宫还是西六宫中唯一宫门正门朝北开的宫殿。
“今宜传谕各地停矿税,改征商税,赋入国用,一定
正门石坊向北处书写着扁石青地金字圣本肇初,向南处则书元德永衍。
而李太后,王皇后,郑贵妃皆不在场,暖阁里唯一的嫔妃竟是皇太子的生母王恭妃。
明间御塌后是一个小围屏,分中左右。
不及多想,林延潮一手挑起帷帐,但见帷幕内天子着具天子冠服坐东席地而坐,而皇太子,福王,瑞王,惠王,桂端王等皆罗跪于天子面前啜泣。
林延潮回头看了二人一眼,深吸了一口气与沈鲤,朱赓走入殿内。
文官那面除了在朝三品以上文臣外,还有几位天子认为才可大用,将来可以提拔的,也写在上面。
林延潮,沈鲤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才赶忙上前参拜道:“陛下,臣林延潮(沈鲤)来了。”
天子年少时在屏风中数扇画下天下十三省之地图,左数扇书文官职名,右数扇书武官职名,一旦上面的官员有升迁立即更易。
启祥门有内外两道。外启祥门并非正门而是在墙角侧开,坐东朝西。而启祥宫的正门则是朝北。
天子点点头,又对林延潮道:“传位诏书,朕已是拟好,由司礼监保管。当初朕行矿税事,乃因三殿两宫未完,权宜采取。朕与你有五年之约,如今恰好一个月不差,朕可没有食言。”
林延潮连道不敢,起身还拜,然后对天子道:“陛下圣寿无疆,何乃过虑如此,望陛下宽心静养,自会万安……”
见到三位辅臣进来,但见下面皇太子以及诸王们也是哭了起来,如惠王,桂端王虽是年幼,但也是哭得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