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疑惑道:“那怎么不叫谢子?”
推衍预知天命者。境界越低,道行越浅,看到的脉络就越多,岔路无数条,而且一条线上的景象,越往后越模糊,甚至在某些节点上,景象直接就地消散。
老观主笑而不言。
而范铜和谢三娘,各自出现了十数条蔓延出去的丝线,他们与脉络,宛如一座祖山与旁支龙脉的关系。
陈平安说道:“说正题。”
就是将推衍一说的“推”字,变成真正的字面意思。
先前就拿青壤和仙藻几个小试牛刀了几回,确实如老观主所说,依仗双方悬殊境界,也只能推动些许仙藻,预见了她在心相天地内与萧形的重逢,仅此这一条线,数以百计的“仙藻”站在这条金色长线上,脉络清晰。反观青壤和豆蔻,就看不长远。
谢狗问道:“碧霄道友传你口诀了没有?”
陈平安默默嚼着一根掸去
老观主当时便一巴掌拍在陈平安的肩膀,轻轻一推。
即便有承载神性的道冠者,作为精研此术的基础,陈平安只敢说学到了一点皮毛,离着登堂入室的境界,不可以道里计。
陈平安既在等人也在等事。等着仙,神,鬼,妖,人,他们悉数汇聚在此。
陈平安始终是耳闻,在书上见过几次,一直没有亲眼目睹此事,所以先前在扶摇麓道场内,就与老观主请教了一回。
平时多聪明一人,想东想西的,浑身都是心眼,咋个一碰到修行事,脑子就不灵光了呢。
谢狗咦了一声,“也对哦。无所谓了,反正我觉得挺顺耳的,显得亲昵。”
谢狗蹲在一旁,扯着貂帽玩。
陈平安突然问道:“谢狗,会不会算卦?”
谢狗伸手道:“让我瞅瞅。”
算命一事,分支极多,不同路数,各有千秋。
在那之后,陈平安就没有再推衍范、谢夫妇的命理走向,毕竟算命一事,不可过于频繁,容易把命算薄。
先前推衍武夫范铜、女鬼谢氏之时,陈平安看到了一些模糊画面,例如有一个后来才知名叫储熹的练气士,瞧见了那矮小妇人,认出了是一头漂泊无依的孤魂野鬼,没什么根脚背景。估计她能够维持一点灵光不灭,是靠身边跟着个见色忘命的恶汉,用以补充阳气。也有一个名叫况夔的修士,靠着家学,略通望气手段,其实看出了那女鬼妇人,有几分由浊转清的迹象……
陈平安从袖中摸出那方篆刻道诀内容的随形章,谢狗接过手,扫了几眼,丢还给山主。
陈平安摔出去很远,头晕眼花,重返原地,好奇询问老观主看见了什么。
谢狗看了眼山主。
一条却是蔓延到了当下赵铁砚、简绣他们这边,交缠在一起,好似打了个绳结,最终范、谢夫妇二人,就此身死!
陈平安错愕不已,谁教你的?那家伙就不亏心吗?老厨子做不出这种勾当,到底是何方神圣,胆大包天,敢这么糊弄谢狗?
陈平安点点头,“传了,但是想要转述道诀,需要耗费大量灵气不说,人身小天地之内,动静不小。我就刻在一对方章剩下的边角料上边。”
其中两条相对实在的金色长线,可能就是代表着他们的两种不同命运,一条直达此地山神庙。
老观主收敛笑意,说道:“比如小陌,白景,不光是他们境界比你高,两人尤其命硬,否则也活不了万年光阴,所以你是如何推也推不动的。”
在山巅,大修士的推衍演造之术,其中有一种号称最准、却也是门槛最高的冷僻手段。
陈平安点点头。
老观主对此嗤之以鼻,让陈大道友不要想着一口吃成胖子,这门高明手艺,是注定学不来的。涉世深者,即便侥幸掌握了这门神通的皮毛,视野所见愈发混乱且晦暗。
陈平安默然站在山巅,望向相邻山头的那拨练气士。
凡俗眼中的美娇娘、俏娥眉,道理其实很简单,只因为眼力太好,些许瑕疵,落在练气士眼中,就会丝毫遮掩不住,什么一白遮百丑,在练气士这边是不管用的,定睛一看,妍媸立判。再比如市井女子身上稍有异味,对于五感敏锐的练气士而言,简直就是臭气熏天一般,所以一桩山上姻缘,结为道侣,比市井更讲求一个“门当户对”,男女容貌与身份、资质皆然。
所以陈平安才会先选择亲身入局,将他们带在身边,再赠送给他们三颗神仙钱,放慢脚步,在此等候他们双方好像“走龙衔接一处”的景象。
陈平安放回袖中,问道:“门槛比较高,不容易学会?”
陈平安立即明了,纯属手痒,正大光明打他一巴掌。
谢狗咧嘴道:“山主喊我狗子就行了。”
又是陈灵均?
谢狗说道:“不会算卦啊,我一向命好,不用钻研这个。”
谢狗比较讲义气,没有报出那人的名号,反而帮忙说话,哈哈笑道:“邹子什么的,不都是姓氏加个“子”字后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