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铜不由得心中感慨一句,陈仙师认识的奇人异士,真多。
陈平安无言以对。
陈平安自己都有点理亏了,“别误会,我没喊她过来。”
一旦被碧霄洞主知晓,真会让这种人“熟”的。
道龄够长的,大可以吹牛皮不打草稿,说自己与谁谁是莫逆之交,但是几无例外,敢随便说自己与碧霄洞主相熟,称呼后缀以道友二字。
但是她一口一个碧霄道友、我家小陌,却让青同知晓轻重利害。
青同不敢久留,二话不说,从袖中掏出早就备好的一只木匣,交给陈平安了事。
不等两人说几句场面话,谢狗大手一挥,“莫要客套。”
陈平安拉着嫩道人聊了几句大渎事项,嫩道人很谦虚,只是就事论事,半点不提自己的劳苦功高,像个半点受不得旁人恭维的仁人义士。
谢狗不爱听这些俗事庶务,进屋子挑书去了,瞧见顺眼的书名,就将书籍往袖子里边丢。
嫩道人脸色如常,抱拳道:“原来是白景前辈。”
之前在鸳鸯渚,与浩然飞升境修士放对,一战成名的滋味,相当不错哇。
说来奇怪,早年就见过自剐双眼之前的之祠几面,谢狗却没有见着小陌的那份心思。
越说越像此地无银三百两。别说青同,陈平安差点自己都不信。
来了才发现是陈平安这家伙,嫩道人便大失所望。
谢狗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陈平安见没有认出谢狗的身份,就没有多说什么,否则不就成了挟恩自重外加威逼利诱?
嫩道人是循着这边的虹光异象而来,想要看看,有无扬名立万的机会。
嫩道人笑眯眯问道:“陈山主,这位道友是?”
那对夫妇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陈平安介绍道:“我有个小山头,她是次席供奉。”
妇人却是心情古怪,先是荒庙降妖,再有接连山上朋友各展神通的真人露相,这位文弱书生模样的陈仙师……人不可貌相。
那棵梧桐树精,认得,不熟。
听小陌说过,如今发达了,由于跟碧霄洞主当了万年邻居,就比较喜欢摆谱。
陈平安坐回椅子,打开木匣,里边有十张珍惜异常的梧桐叶。
嫩道人很快就告辞离去,直接一步就重返了云岩国京城,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陈平安咳嗽一声,貂帽少女只得改口道:“那位阍者?”
青同其实早有打算,买卖就算了,无甚意思,干脆凑个整数,送十张梧桐叶给陈平安。
青同前脚刚走,便又来了个凑热闹的黄衣老者。
阍者一说,还是先前在剑气长城那边,与郑居中学来的讲法。
谢狗抢先说道:“你就是之祠道友养的那条……”
就在此时,一道扎眼虹光从天而降,笔直砸向池塘,来势汹汹,可离着水面还有丈余距离,又转如一片羽毛飘然落下。
貂帽少女大大咧咧说道:“碧霄道友说得对,小陌不在的时候,我是得看着点山主,可不能在我家小陌闭关期间,出一丢丢的纰漏,免得到嘴边的煮熟鸭子都飞喽。”
陈平安实在是不敢让谢狗跟嫩道人多聊几句,以心声解释道:“化名谢狗,道号白景。她跟小陌是道侣。”
一听这个谢狗当场就不乐意了,好在小陌又说不打不相识,对方已经当上了青萍剑宗的记名供奉,还被山主视为整座下宗的幕后护道人。谢狗便来了一句,真不挑啊。
经过这么一出,夫妇二人就有了分道扬镳
谢狗突然笑嘻嘻问道:“你们俩是一对儿?”
青同却未能认出眼前这位腮红鲜艳的貂帽少女。
陈平安笑道:“估计是青同道友已经猜出你的身份了。”
陈平安揉着下巴,不说话。
道行高深,一步跨越重重山脉,老者双脚落在水上,大袖鼓荡,天生的辟水神通,一池塘水激荡不已一扫而空,如开了一朵硕大的碧绿水花,只是顷刻间水花便消散,重归池塘。黄衣老者凌波踏步,踩水走向屋舍那边,抖了抖袖子,笑呵呵一句,不曾想在穷山僻壤之地遇见陈山主。
陈平安道了一声谢,青同说得空了就去梧桐山坐坐,陈平安说一定。只是青同不忘提醒一句,届时山主登山,不用表明身份。
谢狗靠墙而立,打着哈欠。
她自顾自浮想联翩,若只说面皮,十万大山的老瞎子,当年那是真俊啊。
有你这么邀请客人登门的?真不把我当外人?
范铜和谢三娘摸不着头脑,还只得点头。
谢狗双手抱拳,咧嘴笑道:“喜结连理,早生贵子。”
谢狗撇撇嘴,不搭话。
等到心细如发的青同走远了,而非缩地山河,谢狗郁闷说道:“咋回事,这家伙很烦我?”
谢狗疑惑道:“山主,误会啥?次席见山主,还要偷偷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