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不算是慷他人之慨?不料这种瞧不起黄金白银的神仙老爷,还是个会过日子的。
离开那处山林别业远了,谢三娘不比那粗枝大叶的汉子,她从袖中摸出书籍,霎时间瞪大一双眼眸,再转头与那范铜面面相觑。
所谓书中如何如何,实非虚言,各自书中,夹着一颗神仙钱。谢三娘是鬼物,好歹摸过雪花钱、见过小暑钱、听过谷雨钱。
至于同行游历的门派弟子,也都不宽裕,若真阔绰,他们早就乘坐仙家渡船了,说是历练,其实就是相互抬轿子,争取当那小国的朝廷供奉,或是显贵人家里边当客卿,他们在游历途中,一听说哪里有鬼宅凶地,妖魔作祟,精怪害人,就赶紧往那边赶路,
难怪陈仙师这趟外出游历,走得不急不忙的,如此从容。
免得被同行们抢了买卖,个个都想要把自家门派的一块金字招牌立起来,愿意替天行道,擅长降妖除魔,长久以往,只要将名气打出去,门派就有了口碑。
陈平安给了一个古怪答案:“想看的东西,要更多些。”
范铜与那位仙师私底下曾有闲聊,后者说谢三娘可以在生死关头为他赴死。范铜当然疑惑不解,说这种事,如何知晓,怎能确定,莫非仙师能掐会算?当时那位仙师老神在在,说自己以前摆过算命摊,的确会看一点面相。
之后在本地山神所辖地界,瞧见了一拨外出历练的年轻修士,谢狗竖起耳朵,听他们闲谈内容,是出身几个有世交关系的山上门派,十几人相约一起,要去云岩国京城,鱼鳞渡那边有处临时筹建的师门产业,可供歇脚。那几个门派的名字,陈平安都没听说过,看得出来,这支队伍没有护道人,境界最高的,是位洞府境的红脸汉子,矮小精悍,布衣草鞋,双目炯炯有神,名叫赵铁砚,腰别一枝铭刻雷部符箓的铁锏,算不得法宝,属于灵器中品相较好的那种,对于小门小派而言,估计是一件世代相传的镇山之宝了,果不其然,在一处昔年仙师炼丹玉井遗迹旁,陈平安多听了几句闲谈,汉子是个门派的掌律,道龄不长,就是面相显老,所在门派是一条旁支道脉,如今总共也就两个辈分,因为早年那条主脉诸多祖师爷和嫡传、仙裔家眷们,都带着神主、挂像和所有值钱物件,跑去五彩天下避难了,所以汉子的这个掌律,当得轻松,反观掌门师兄和管钱的师姐,他们这些年到处求奶奶高爷爷,去各国四处化缘,燕子衔泥似的,带回些金银,师姐每次回山,叫苦不迭,说这日子没法过了,如果门派还想要再收三代弟子,她就真只能去做出卖色相的皮肉生意了。
的心思,范铜是个嘴笨的,还是谢三娘开口,找了个请辞由头,陈平安也没有挽留,只说稍等,去屋内拿来两本书籍,分别赠送给他们,打趣一句,书中自有黄金屋和千钟粟。
此刻妇人挑眉,妩媚一笑,艳福不浅的汉子便知新花样等着自己了。
范铜倒是不觉得仙师有必要蒙骗自己,便信了。既然妇人为了自己连命都舍得不要,自己没理由舍不得一颗神仙钱。
谢狗瞥了眼山主的侧脸,想了想,她还是没有多问。
在山外道上,与那山中旧宅方向,现如今习惯了素面朝天的妇人,敛衽施了个万福,汉子遥遥抱拳致意。
肯定是一位居家时便要囊中羞涩的过来人!
若真是如此,她是半点不觉无聊的,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其实汉子那本书中还有一颗小暑钱。汉子心领神会,可作私房钱!
之所以来此一观,是因为陈平安发现山中有一点神光熠熠,忽明忽暗,分明是建有淫祠的迹象。
虽说一开始是想着投奔这位仙师、奢望求份仙家缘分来着,但是能够结伴山水一程,这般好聚好散,也算极好了。
不过此举多少是个客客气气的礼数,确实让范铜和谢三娘受宠若惊。
谢狗问道:“咱们绕路来此,是要看看本地山神的做派,是正是邪?再决定帮衬一把,还是将其封山禁绝?”
难怪之前某次闲谈,那位仙师会看似随意问他们夫妇若是手头有了点闲钱,会过怎样的日子。
她骤然间盯着汉子,范铜攥了攥那颗神仙钱,过过手瘾似的,便主动递给她。
谢三娘双指颤巍巍捻起那枚神仙钱,喃喃道:“谷雨钱,肯定是传说中的谷雨钱了,足足一千颗雪花钱呐。”
带着谢狗,来到云岩国边境线,陈平安走在一处五座陡峭山峰如手指触摸青天的山脉绵延处,山水形胜之地,仙家风范的旧址颇多,山中留下不少破败不堪的宫观庙宇、炼丹炼药痕迹,可惜如今灵气稀薄,混淆浑浊煞气,不宜重新开辟道场。
只是桐叶洲经过这么多年的持续搜山,再想要找到几头蛮荒妖族余孽,并不容易了。尤其
陈平安说道:“若觉无聊,可以自己随便逛。”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掌门师兄就让他借机出趟远门,看看有无挣快钱的门道,顺便结交几个家底丰厚的山上朋友。
急匆匆的昨天,慢悠悠的明天,身在其中,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