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关了灯,热了牛奶倒进保温杯放在床边,又准备了一杯热水。
“我很爱容容……” 他说,“容容也……”
想哭。
男生的手慢慢放下了,有点茫然绝望地坐在热水里仰着脸,等待最后的处决一样任我摘掉那个眼罩。
我换了睡衣,找出喷雾剂撩开他的衣服找淡淡淤青的地方。果然,膝盖和手肘都青了,腰后也一片。
“嗯,还在。” 我拉着他的手慢慢摸,那只手瑟缩着,终于动了动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我不恨他。我爱他。扭曲的,奇异的爱。然而是爱,不是恨,泾渭分明。
我僵硬的身体忽然一瞬像是又可以活动,一下子掉下泪来,蹲下身紧紧抱住他。
“来,喝点牛奶好不好?” 我打开台灯给他倒了碗热牛奶看着他喝掉,又给他倒了热水漱漱口。谢离喝完水,被我拉着窝在我怀里。我亲亲他的唇,哄着他又睡过去。
他没有哭,只是眼睛空空的。我低下头,轻轻吻他的眼角,然后亲上他空空的耳垂,找出药箱里的酒精棉给他擦干净血丝。
他像个小机器人,呆呆地说写好的程序,抿着嘴巴空空地笑了笑,哄着自己,“容容……容容也爱我。”
他的哭声越来越大,感到我就在他身边耐心地抱着他,终于变成委屈的嚎啕大哭,呜咽地像是受了伤终于得到大人安慰的小孩子,“容容不要我了……容容说她不要我了!”
“我是容容的男朋友。”
手指冰凉。是吓醒的。
还好做工精致,被扯出来也没有太伤到耳垂,只是一道细细的血丝。
“阿离……对不起。”
还好终于哭出来了。
“不怕。” 我半抱着他,轻轻摸男生的背,“不怕了,我回来了。”
男生第一件事就是摸自己的耳垂,确认耳钉还在以后垂下手呆呆坐在黑暗里,半晌小心翼翼地伸手过来摸了摸我的脸。
谢离没有等到我说话,整个人瑟缩在我脚边,努力扯出笑脸寻找平时有点软乎乎的撒娇语气,“容容,别这样,我乖的……还好玩,你别、别不要我……”
谢离怔怔看着我给他抹药,一只手忽然扯了扯我的衣袖。
谢离哭得很狼狈,鼻子都被纸巾擦红了。他大概实在太累了,哭着哭着已经慢慢地睡过去。
“还在。” 谢离茫然地念。
“我喜欢阿离的眼睛,一直很喜欢,对不对?” 我慢慢拍着他的背,让他一点点在热水中放松下来,“阿离的眼睛很漂亮,我看一看可以吗?听话。”
谢离蜷在那池水里,整个人还在抖。我去摘他的眼罩,男生一下惊弓之鸟一样挣扎起来,伸手捂住眼罩,声音祈求,“别、别摘……”
谢离睡得很差,脸有些发白。毕竟一夜惊醒太多次了。
“容容是我的女朋友。” 他轻轻说。
男生歪着脑袋靠在我肩上,戴着那个可笑的黑眼罩。我把他半扶半抱地带到浴室,放了一缸热水把男生剥光泡进去。
“容容,今天好可怕。我在草丛摔倒了,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你不要我了。” 谢离的声音很低,脸慢慢埋在我的肩膀上,终于哑哑地哭出声,“我怎么求你都不回头,我好害怕……容容明明是我的女朋友!我好害怕……我怎么求都没有用、怎么求都没有用……”
他弄不懂我为什么生气,却知道和那一眼有关。
我伸手拉住他的手,谢离吓得又是一颤。
“容容……” 男生动了动嘴唇,放下摸着耳垂的手小心地张开,“我想抱一下你,好吗?”
眼泪是咸的,微凉湿润。落入唇中,顷刻就化掉了。
他说着说着,终于失去了最后一点力气与勇气,声音低下去。
我给他洗了头发,手腕上蹭的泥洗干净,把他擦干裹上浴巾,自己也简单冲了个澡,然后给他拿了一件平时喜欢穿的睡衣套上。谢离的手一直摸着自己的耳垂,任我摆布地换好衣服,被塞进被子里。
“好。” 我本来也已经给他喷完了,把药放下立刻轻轻抱着谢离,拍他的背,“不怕了,阿离乖啊。”
谢离发着抖窝在我怀里。我拿出他塞在我手里的黑曜石耳钉,消毒后涂了层药膏小心地给他戴上,拉着他的手摸了摸。
“容容,你不会不要我的对不对……”
“阿离怎么了?”
一夜之间,谢离惊醒了五次。第二天我没去公司。反正也是周日,按理而言本身就不用去。
“不会不要你的,那时候是我状态太糟糕了。” 我抱紧他摸着男生的肩膀,亲他的眼睛。
“我是阿离的女朋友,阿离是我的男朋友。” 我轻轻拍男生的背,“我爱你。”
果然男生半夜忽然惊地挣了一下,惶然地醒过来。我今天晚上本身做好了准备,本来觉也轻,立刻跟着睁开眼。
我把他吓坏了。一整天甚至连哭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