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就好。”
冯氏两个儿子还在国子监读书, 国子监规矩严,非休沐不能回家,因此冯氏只带了傅莞一人来。傅莞被乳母抱在怀里, 她的婴儿肥相较沈芳宁第一日见到时便瘦下不少,下巴也出来了。
傅大爷回京之日就在今天, 傅老夫人已经派人去城外接了。
沈芳宁穿了一件胭脂色的长身褙子, 衣缘的绣花是当下京城时兴的花样——便是出自沈芳宁的陪房。她梳起家常的堕马髻,髻边簪了几朵茶杯大小的绢花, 上面坠了珠子。
沈芳宁眉开眼笑地和她打招呼, “莞姐儿真乖。”
冯氏默不作声地探了探,她身边傅莞又哭闹起来,连忙转移了她的注意力,“莞姐儿,别哭……你父亲马上就回来了……”
沈芳宁看向常妈妈,她莞尔点头。
冯氏见香姨娘柔柔弱弱的模样便嫌矫情,再见她入内这么久全然不想与她磕头见茶的样子也心烦。她如今早已不是早些年时候的样子,那些年与春姨娘争风吃醋,后来嫉恨她跟着傅大爷去了山东。
自然冯氏见了她,便也是脸上托起三分笑意, “二弟妹。”
谁都没提让香姨娘坐下,沈芳宁自然不会
正屋里傅老夫人拾掇得整齐,光滑的圆髻上戴着一副绿松石的掐金头面。一身秋香色的长衫上绣了云纹,下面深青色的马面的膝襕上是福禄双寿的模样。她身旁的于相宜婷婷立在那儿,只是在见到沈芳宁那般纠结的模样倒底还是落入了傅老夫人的眼里。
“不孝子见过母亲。”
“若不是她吵着要见大爷,我也……”冯氏一面说着,一面掖了掖傅莞的衣裳。
沈芳宁瞧着冯氏眼眶红了一圈,却未曾落泪。她抱着傅莞,让傅莞叫人。
她年少与傅大爷成婚,夫妻十几载,未曾交心过也是可悲。
傅莞细细声声地说了声,“二叔母。”
冯氏便再也忍不住,她轻颤着手,让乳母以为是抱累了,将傅莞接了过去。她平静地说:“大爷回来了,也不知春姨娘如何?”
沈芳宁探头瞧着婆子脸上豆大的汗珠,外面的日头也降下来,正是炎热的时候。
她目光未曾忽略掉傅大爷背后的女人,傅老夫人终究叹口气,她说道:“冯氏这些年操持家里,又牵挂着你……如今莞姐儿都长大了。”接着又把沈芳宁给傅大爷引荐一番。
傅莞缩在乳母的怀抱里,小小一张脸也颇惹人恋爱。冯氏眼底的情绪骤升,沈芳宁见了便说:“外面有风,莞姐儿大病初愈,还是仔细些。”
傅大爷身后跟着一个女子,那女子打着肚子,挺着十分难受。她一双盈水的杏眼望着傅大爷,颇有几年前春姨娘的模样。
香姨娘弱弱地福了福身,她见冯氏很有威严的模样便不敢如往常一样在傅大爷面前撒娇。只是这目光便也是常跟在傅大爷身上,傅大爷也很欣赏这小女儿的情态,他握了握站在身旁的香姨娘的手,以此安抚。
傅莞也不知是否血缘关系作祟,她见到傅大爷并未哭泣,反而扬起小脸对他笑了笑。
沈芳宁说:“大嫂,一起进去吧。”
傅大爷浓眉大眼,五官周正而有气势。他直立立地对傅老夫人磕了个头。傅老夫人哪里舍得让他跪下,泪眼婆娑地扶他起来。
冯氏轻笑,“新妹妹我还没见过呢。”
这便是西风压东风,东风又压西风,一圈圈绕着,未曾有个结果。如今想来,只觉得怅然。
“秀香阁收拾好了,香姨娘以后便住那儿吧。如今你怀着孕,按照府上的惯例到时候会有一个婆子两个丫鬟伺候。平日里若缺了什么,跟回事处的说,他们不敢不听。”
沈老夫人对沈大爷显然是有愧的, 沈大爷占了长子之情,细细想来沈老夫人从前对沈大爷更寄予厚望。只不过这种亲情在沈二爷一朝跃起后,沈老夫人又觉得愧疚于老二, 加之大房那段时间被沈芳宁拿捏把柄的不快,就小了许多。一个是平凡的大儿子, 另一个是能让沈家再上一层楼的小儿子,显然沈老夫人选择了小儿子。
傅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恭恭敬敬地奉上了茶,几人连茶都未曾晾凉,便打从外院的小厮到内里的婆子一阵一阵地风风火火地传了进来。
端看冯氏神色淡淡,全然未有兴奋之意。这便让她不免咂摸出意味来。
却未曾想她又去无回。
傅大爷到宅子的消息如同一阵风,刮了进来。傅老夫人面上肉眼可见的欢喜,她心里还是对傅大爷有几分感情的。山东做官始终不是长久之计,如今正大光明回了京,定是要升官了。
傅大爷本扬起的眼角迅速沉了下来,“她犯了错事,我容不得她。”
“夫人,老夫人叫您过去。”
走过甬道, 便看见冯氏也从景宁院走来。沈芳宁心下有些好奇。
傅老夫人见状,顺着冯氏又问道那姑娘的籍贯,家室,孕期几何。才得知那女子叫香绮,是傅大爷手下笔帖式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