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月还意气风发的工部侍郎如今谁见了不叹一声唏嘘。
沈芳宁偏过头,仰视着他。她的眼眸很清澈,就像是春日里的一眼绿泉,傅正则吻了吻她的额头。温热的唇让沈芳宁有丝酥麻,她漾起笑意,嘻嘻地躲开了。
沈二爷当了王恒昌多少年在山西的那双手, 又被王恒昌唆使害死了沈三爷,桩桩件件不但可以让沈二爷身败涂地, 也可以让王恒昌的基业毁于一旦。
可他也明白,王恒昌不会看在他的忠心耿耿上饶他全家性命,他只会想着斩草除根。
面对比自己年龄小很多的傅正则,沈二爷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肩上。沈二爷或许想过事情有败露的一日,但自打沈三爷死后,旁人对他的死无甚怀疑,沈二爷便更加自愿地做起了王恒昌的走狗——为名为权,自然也为利。但他亦不能想到风平浪静过去后有朝一日会输在后生手里。
“那时我就曾想过,欠他的我终究
傅正则认为沈芳宁应该是十四五岁时的模样,娇矜可爱的,像浓烈的桃花,永远生机勃勃,春意盎然。
他道:“陛下会保你全家性命,我自然也会依法办理。”
王恒昌不会留下他。
沈芳宁道:“万事多小心,不要担心我们。”
傅正则低眸看向沈芳宁,他的声音宛若古琴般含蓄浑厚,每每能让沈芳宁莫名的安心。他知道沈芳宁连日来依旧活在沈三爷的死里——不是这样不对,而是她太累了。
第61章 结局·上 请陛下彻查。
这便是兵权的重要性。如果王恒昌现在能有禁军的兵权亦或者五城兵马司、兵部的势力,那么局势又不一样了。
大理寺的监牢最近防御又加了几重,王恒昌这个时候多半会来狠下杀手。沈二爷自己清楚,这些年他帮王恒昌在山西做了多少事情,以及当年刺杀朝廷命官,王恒昌究竟起了多少作用。
傅正则道:“铁证如山,他就是惧怕王恒昌也毫无办法。更何况,你二叔比谁都清楚,现在王恒昌容不下他了。如果不抱紧大理寺,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王恒昌从前掩盖太好,哪怕皇帝忌惮, 可苦于没有把柄。直到傅正则引来王恒昌的恼羞成怒,皇帝决意让他暗藏锋芒,后来更是追查到沈三爷的死。
王恒昌是个文臣,哪怕他权势滔天, 可这朝堂之上依旧与他有不对付的官员,天下也会有不服他的文人。
傅正则冷眸看向他,他弓下身收好这张“投名状”。昔年沈三爷指导过他,又与他的老师张大人交好,那曾经光风霁月的人物,揣着一颗清廉正直的心,却被匪患所杀,客死他乡。
贪污赈灾粮款, 私开盐场,谋杀朝廷命官……
之所以留着王恒昌,是念昔年他扶持皇帝的情分, 也是因为师出无名。
“如今我是笼中困兽,生死不由自己,可我还有一房妻儿,一家老小。我做了这么多错事,也该我还债了。”
说到底, 如今的皇帝要他三更死,就不会留到五更。
沈二爷看着傅正则的护卫拿出银针,从他的饭菜里测出毒药时,他心里的惶恐终于被证实了——
这桩桩件件早已让皇帝容不下他。
但好在,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忠勤伯世子也回了京,王恒昌向来在军中势力欠缺。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年他只敢对文臣做些什么,在京中朝堂虽算得上一手遮天。但无论是兵部还是兵马司或者禁军,都有其他人掣肘,否则依他的性子,在发现皇帝有杀他之心时早该挟天子以令诸侯。
“我那时候是被欲望蒙了心……”沈二爷盯着自己签字画押的纸,他的眼眸里露出一丝悔恨, “有他沈三在的一日,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他只是一个庶子,怎么能踩在我的头上?”
成败如今在此一举。
薛高与威远侯皆是见风使舵的主, 现在只不过局势不明朗,倘使能一刀刺中王恒昌要脉, 他所谓的盟友、走狗便不足为俱。
他对沈二爷是恶的,更何况他们对芳宁并不好。
沈二爷想到自己的命如今就在刀锋上行走般悬浮,他难逃罪责。
阴暗潮湿的牢房下铺着干草, 只有高高的一扇小窗开着,泻下一段澄澈的阳光,照亮这片昏暗。沈二爷苍老许多, 他本就精瘦的一个人顿时只剩下皮包骨头。
“怎么样了?他肯说实话吗?”沈芳宁同傅正则嬉闹一阵后,问道。
他的目光如同牢狱中铺着的尘埃,经年未见天日。沈二爷背过身,他曾经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冠早已无序地散落。
禁中势力多集结在威远侯和忠勤伯手中,忠勤伯世代效忠皇室,而威远侯却与王恒昌有姻亲练习。只不过忠勤伯因伤病与威远侯周旋有所力不从心,但他手里依旧有大将,这些年相互掣肘倒也相安无事。况且威远侯是个极为会周旋的人,这样的人左右逢源,见利做事,只要到时王恒昌大势已去,他就不足为惧。
沈二爷最后还是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