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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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能在任务期间回家一次,二哥已经知足了。”峦玉丝毫不介意她不自然的语气,牵起她的手,两人往小筑走去。

    “我从大哥那儿得知了其姝郡主的事情,知道你也在查,这两日就多注意了些。”峦玉温和回答,“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已找到几种相似的病因。你再与我描述一下她发病的性状,我好确定下来。”

    她看不见了。

    那哭声倏忽停了,一时寂静,其姝有些哽咽地应道:“绿橘,你去点个灯好不好?”

    岚烟起身走近了些,小心地问:“郡主?”

    一股隐去声音的气息逐步走近,岚烟回头一望,正是棠千结。她倩丽的面容不见平日的张扬跋扈,而显得庄重肃穆起来。她对岚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岚烟点头,用口型简单告知事情经过。

    “都点上了。”收起火折子,岚烟转过身,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过去。

    岚烟没想到他为了自己的任务才会如此

    “……此次任务繁重,我暂未寻到空隙。”岚烟不敢看他和煦的双眼,低下头编了个假得不能再假的借口。

    床上忽然传来一阵异响,但既不是梦魇发作而起的声音,也不是沉睡后的均匀呼吸声,而像是……幽怨哀伤的哭泣声,似乎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悲伤,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轻微颠簸戛然而止,已是到了武国公府的后门。岚烟没做足心里准备,望着车帘犹豫半晌也没动身。一只白皙如玉的手已是优雅地撩起车帘,朝她递来。是峦玉来接她了。

    岚烟慢慢地把自己的小手放了上去,被他温和有力地握紧一拉,几步走下了马车。绚目的晨旭晃过之后,入眼的是峦玉如沐春风,清润俊雅的面容,浅笑道:“你比我想象中来的要晚,岚儿。”

    无论是侍奉皇上的御医,还是精通医理的棠千结,亦或是强大的影鸦都束手无策,她想起了云岫那日临睡前对她说的话,峦玉应该会知道。

    又是即将与其姝郡主的梦魇作斗争的夜晚,岚烟盘腿坐在她床外不远的圆凳上,盯着层叠的月影纱床幔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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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雕花木床旁边已是点了一盏夜灯,在烛火摇曳间晕出一圈昏暗的光影。岚烟心里顿起不好的预感,赶紧拿出火折子又点起殿里几盏明灯来,将整个寝宫照得亮如白昼。

    脑海中忽然闪过那日和云岫欢好的场景,令她纠结矛盾的是,尽管理智告诉她不该,她的身体却是欢愉且享受的,以至于现在犹存那种深深的悸动。

    岚烟边走边望着他的侧颜,他看上去似乎是很久没睡好了,眼下聚着淡淡的青灰色,颇显几分倦容。她不免担心问道:“二哥近日睡得不好么?”

    岚烟抬起手试探性地在她面前晃了晃,发觉其姝毫无反应,眼睛一眨不眨的,不由地轻轻一叹。

    坐在影鸦昏暗无窗的马车上,岚烟倚着冷硬的靠背,周围安静得只有嘎吱作响的车轱辘在旋转。皇宫到武国公府的距离很近,但是她却想了很多,譬如病入膏肓的其姝郡主,流露温柔之色的棠千结,冷峻刚毅的大哥云岫,还有接下来不知该如何面对的二哥峦玉。

    岚烟盯着棠千结,棠千结也无声地盯着她,目光纠葛复杂。随即轻轻闭上眼,坚定地摇了摇头。她顿时鼻尖泛酸,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难过:“回禀郡主,是婢子绿橘,不是千结。”

    这大概是岚烟十载年说过的最违心的话,但是她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害了棠千结。也正是这一瞬间,她下定了决心,眼下情况不容再拖延。哪怕得不到答案,她也要去峦玉那边问一问。

    其姝一时止住抽泣,将手移下半寸,露出一双红肿的眼睛茫然地呆望着前方,细声问道:“……是……千结吗?”

    其姝静静地坐着,像是看不见已经走到面前的岚烟,呆滞地望着正前方。那双温柔可人的眼睛此刻犹如覆了一层积灰般雾蒙蒙的,倒映不出任何光彩。

    其姝郡主终于也不得不面对这一现实,以手掩面,肩膀不住地抖动着。眼泪如泉涌从指间溢出,整个人都沉浸在巨大的崩溃与悲恸中。

    经过这无比难熬的一晚,其姝伏在棠千结的怀里,当作是岚烟哭了一整宿,终于累得昏睡过去。待到晨光熹微,岚烟走到无人之处,放出信号召来楚翔,简单概括了一下当前情况和自己急迫想见峦玉一事。影鸦的消息传递极快,一个时辰就得到苏青冥回应,说卯时会安排灵鹊护送她回武国公府。

    峦玉和棠千结截然不同,擅长的是毒药之术,又对奇门遁甲有些了解,他也许真的能有头绪。但是那日云岫那句:看来峦玉还是没有告诉你,着实让她不得不在意。二哥既然知道大哥对她的心思,那他会不会……

    那边其姝郡主已经掀开床幔坐到床边,细弱道:“都点上了吗?”

    棠千结分辨明她的叙述后,眼睛已经微微泛红。她俯下身,安静伸出双臂,将恸哭不已的其姝轻轻地、温柔地拥入怀里,像母亲哄着自己的孩子一般,慢慢拍抚着她的背,试图让她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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