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收视率大幅下降让南城各家电视台岌岌可危,必须变革求新,于是南城四台下的网络部于去年底策划了【新闻追踪】这一项目。项目的灵感来源于制片人金薇接到的一通电话,打电话的那位观众,很想了解他们电视台曾播报过的一则新闻的后续情况。这让金薇意识到,报道事件的发生固然重要,但观众想要知道的“新闻结局”也不容小觑。
「出狱之日不必前来井和,我受人之托需忠人之事,待事情办完,南城相见。」
陆斯回的字迹遒劲有力,力透纸背,最后一笔甚至划破了纸张。南城相见这四个字让人真切地感受到出狱之日近在咫尺。回信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因为再也不用担忧纸短,隐痛却长。
就如这三年陆斯回劳改时,明明有无数次烈日当空,他却没一次觉得阳光刺眼过,即使仰头直视。
在里面待着,平日里日子似乎过得也不慢,一周工作五天休两天,工作日白天主要劳动改造,也安排着各种课程。陆斯回进来三年,经历的工种不少,比如去农场耕地,造木厂加工木材,或者帮玩具厂缝毛绒玩偶等量大但不怎么需要技术的工作。休息日活动时间较多,监狱里设有图书馆,也有运动场,服刑人员各自安排活动打发时间。
于是,他在下一封来信中,知道了她的名字。
三年后,陆斯回出狱前两周。
这些信是陆斯回与外界唯一的触碰,从中能嗅到围墙外的自由,自然颇感日时难捱。
“走路还看字!我这一把老骨头哪天稍不当心,还要叫你们给撞散喽!”
她叫林漫。
钟客行投身新闻事业四十余年,研精覃思,德隆望尊且获奖无数,是新闻届的泰斗。陆斯回与叶轻鹤从大学起师从于他,钟老惜才,对他这两个爱徒甚是疼惜。
来电话的是邮政送信员,叶轻鹤拿到信后进了电梯拆信,出电梯门时差点儿与正要进门的钟客行撞上。
时代变更疾如旋踵,当人们还在争论纸媒是否会因为电视媒体而日薄西山的时候,在短短几年间移动互联网就已经渗透入生活中的每个角落。
钟客行闻言登时一脚从电梯间跨出,叶轻鹤将信纸递给他,只见陆斯回写道:
可是每次收到信的那一天,陆斯回会感到日子变得格外漫长,这一天长到埋头挖六方土量,割300块木材,缝100只毛绒公仔,时间都挪不完,一秒像一年。
叶轻鹤听声立即抬头,这才看到他的老师钟客行。他振动了下手中的信纸,深吸一口气,说:“师傅,这三年总算熬到了头。”
“斯回的来信?”
将信上的话反复看了两三遍,钟客行把信还给叶轻鹤,仰头大笑,“待斯回归时,必将共醉于天明!”
陆斯回想起他刚入狱时,在信中告知叶轻鹤出车祸那晚有人为自己做了应急处理,大致描述了那个女人的长相,并提及她称林白露姑姑,暗示轻鹤帮他查这个女人的信息。
轻鹤告诉他,他们之前提到过的,那个三年前救他的女人,最近在办宠物诊所门店退租等事宜。值得注意的是,她报名参加了电视台这次的招聘并通过了笔试,看来要跨入新闻界。她现在人应该还在井和。
说完踏入电梯间,直至电梯门关住才转身,只为掩去他因想到陆斯回受的屈与辱,眼底所生的悲痛。只有他们知晓,曾经的陆斯回是那般璀璨,那般光采溢目。
久了监狱里的人也都知道了,陆斯回发疯工作的那天,必是收到来信了。
陆斯回又看了一遍叶轻鹤最后的来信,除了讲出狱那天必会来井和接他等事,信的最后还写到了一件事。
2013年手机移动端的流量首次超过电脑,意味着人们希望随时随地都能接收到大量的、最新的资讯,同时对于娱乐内容的迫切需求也激发了大批自媒体平台的出现,新媒体时代彻底到来。
“叶主播,有您的电话。”因为来电显示的名称是“非常重要”四个字,工作人员便将手机拿给叶轻鹤。
陆斯回收回思绪,在空白的信纸上写下回信。
望着关闭的电梯门,叶轻鹤将信折好,提了口气继续回去工作,他要录制的是南城四台推出的【新闻追踪】这一网络栏目的最新宣传片。
老陈总说:“监狱的阳光和空气像装在了塑料袋儿里,虽看起来跟监狱外没什么差别,但把头套在袋子里的人,总是怕闷死的。”
根据规定只有亲属才能探视,叶轻鹤和陆斯回这三年只能通过写信来交流。虽然服刑人员的信件都需审核,检查信里的内容是否符合主流价值观,寄来寄出会慢些,但并不妨碍陆斯回知道一切他应该知道的事。
因为信的纸张、上面的墨迹、挚友叶轻鹤写下的字字句句都来自这高墙之外。
 第二章 青空白光
10分钟后就要录制新的新闻栏目的宣传片。但叶轻鹤看到来电显示后,还是与身旁的工作人员说了句“马上回来”,然后接起电话下楼出了电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