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要是仇人也算,彼此说不定还有交流的欲望,您觉得我爸愿意搭理我俩吗?”林昂说着包了个巨难看的饺子,继续道:“我这辈子见过最严肃的人就是我爸,学校教导主任比起他老人家来,都显得那叫一个和蔼可亲。”
“7018!”
“7017。”
“从早上开始,我这右眼皮儿就一直跳,真不吉利,不会出什么事儿吧?”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皮,想着待会儿押运犯人前要去找块儿红布装兜里辟邪。
“我去怎么就成添乱了?”林昂往玷板上撒了些面粉,“我这是想我姑姑,新年迫不及待想见她。”
【据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被告人陆斯回因杀人未遂,判处有期徒刑三年,自即日起执行。二〇一七年一月二十六日】
“到!”
林漫嫌弃地瞥了一眼他包的那个饺子,揶揄道:“林昂你快别包了,你这个丑到连上桌的资格都不能有。”
林渐声一进家门就打破了原本轻松活络的气氛,他在林昂心中就是那种典型的严父形象,不苟言笑、冷峻严厉且独断专行。他们姐弟和他爸单独待在一起时,也是各干各的,根本不知如何沟通,气氛十分压抑,所以林昂完全能理解自己姐姐过年后就要搬去井和市的想法。
“今儿除夕不能回家过不说,还非要让咱们连夜把犯人押送到井和市,这上面可真不把人当人。”晚上气温更低,发牢骚的狱警冷得直跺脚。
“待会儿我去给姑姑和姑父送饺子,让他俩在零点前吃顿热饭。”林漫包着饺子,黑色毛衣的袖口上不小心粘上了些许面粉。
叫号的狱警心里也明了,但还是大声吼了一句,“进来这个地方的人早就丢了名字,囚号才是你们的通行证,都机灵点儿!”
“怎么老不带门卡。”林昂嘀咕了一句,拍了拍手上的面粉,起身去接门禁电话。
“怎么了?”年轻狱警问。
......
尖厉的声音穿过蒙蒙细雨,陆斯回似才回过神,从干涩的嘴缝中挤出一个字音,“到。”
“刚刚我打了个电话,跟爸换班的人去的迟了些,不过现在也该快到家了。”林漫刚说完没一会儿,就听见门铃声。
陆斯回站在第三排犯人中间,手腕处的冰冷手铐上覆了些许小雨点,他用食指摸去,又与大拇指来回摩擦了几下,似乎在感受着雨的真实湿度与温度。
他旁边那个年轻的狱警手揣着口袋,瞅了瞅停在监狱门口的囚车大巴,“也是因为年后咱们市的监狱要抓紧时间翻修吧?”
“你啊,是想着法儿地躲你爸。”茴香有点出水,林母又拌了拌馅儿,“搞得和不想见仇人似的。”
南城东区一监内,三两个狱警围在一起,抱怨着旧年最后一天也不能落个清闲。
7017...7017...陆斯回在心里默念了两遍这串数字,闭上眼睛,却听到了母亲唤他名字的声音。
“你就别去了。”林母擀着饺子皮说:“新年电视台里人多,你去了添乱。”
“你小子就是太老实,差这么一天半拉的吗?年后再押运这群犯人过去能耽误多大事儿?嘶——”
天已黑透,零星下着些小雨,地上还未显湿,可空气湿冷,张口就是一片雾气。狱警让服刑人员按照囚号站成几排,等待最后的检查。
喊号的间隔忽然被拉长,没人回应,狱警面露不悦,又厉声喊了一遍,“7017!”
他抬头仰望没有月光的迷朦夜晚,几滴雨落在脸颊处,有些扎脸。接下来的三年,他都将在暗无天日的监狱中度过,想到这里,便用力深吸了几口此时还残留着一丝自由的空气。
“他今天从看守所刚进来,还不懂规矩,快继续叫号吧。”天寒地冻,一旁的狱警不想多做耽搁。
“7015。”狱警挨个叫号,速度很快,每个囚号之间几乎没有间隔。
“姐,我也去!”林昂擦干手上的水,弯腰为林漫褊起袖子,又将卡在她左手腕处像藤枝蔓一样的银手环往后拨了拨,坐在了她身旁。两人相视一笑,都知道彼此不想待在家里那点小心思。
 第一幕 樊篱挽歌
“到!”
“到!”
“不丑啊,看起来多个性。”林昂笑着贫,又问,“爸怎么还没回来?饺子都快包完了。”
“到!”
“你怎么回事儿?”叫号的狱警神色凌厉,瞪向陆斯回。
“7016。”
“7019。”
另一个年龄稍大的狱警瞧了眼时间已经不早,开口道:“行了,别站着闲扯了,能出什么事儿?赶紧准备清点犯人,早到井和早交接完,回来还能过个初一。”
可能是春晚太过无聊,吃过饭才九
年三十儿家家户户亮着灯,团圆守岁,林漫一家照惯例围炉辞旧。林母从下午开始就忙里忙外准备着丰盛的年夜饭,林漫和弟弟林昂帮忙打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