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着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女王与亲王收回目光,满意地相视一笑。
各位贵族、年轻的骑士牵着各自的舞伴上场。
执事装扮的赫罗伦斯和衣着华丽的卡洛特小子爵在玫瑰馥郁的香气里碰杯。
“主导权在殿下的手中,我想什么都不重要。”所以殿下的目光追逐着戴纳的时候,除了点到为止的提醒——虽然那不足以叫醒满心热忱的人,他也并没有说什么。
乐池里的乐手们收束了最后一个音节,放下了自己的乐器。男男女女们相互行礼,作为欢愉的结束。
“这……我真的只是想逗逗他,谁知道他是认真的。”
兰德尔将心念电转化为眼底微动的波澜,微微躬身,伸出邀请的手。
赫罗伦斯表示疑惑。
“我注意。”
赛里维尔领主与他的夫人同样一脸欣慰。
兰德尔抬眼对上笑得甜美的女孩儿,仰慕与娇羞几乎要从那翡翠色的瞳孔中漫出来。兰德尔想起宴会开始时他的父亲向他引见赛里维尔领主与他美貌淑雅的小女儿,之后又留他二人独处,又怎么能不知道其中的意思。
“上帝啊。”戴纳一口喝尽了杯中酒液,不知是对这老土的、早已名存实亡的守贞规则表示嗤之以鼻,还是对赫罗伦斯暗秀的行为表示无语。
“闹成那样怪谁?”赫罗伦斯笑骂一声,“婚姻又怎么样,贵族间的婚姻比沙堆的城堡还脆弱,妻子可能会被冷落、被抛弃,两败俱伤也要离婚的又不只有一家。但下属不会。我可以永远站在殿下身边。”
“记得替我跟兰德尔道个歉。”
戴纳伸手想拍一拍赫罗伦斯的肩膀,却被赫罗伦斯闪身躲过。
舞池里女王和亲王牵手跳起了第一支舞。
“当时你的家族获罪时,我还太小,没办法帮什么忙。”贵族之间公认的六亲不认,戴纳·卡洛特——甚至到现在都有传言老卡洛特子爵是被他在病中活活气死的——对一个侍从露出了歉意的表情。
“殿下一直是认真的。”
“奇了怪了,我的小宝贝儿要是连个亲口承认关系的肯定句都不给我,第二天我就踹了他。”戴纳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担忧地说:“虽然你这么说,你家殿下这个样子,先前死心眼儿地要追我闹得无疾而终。有这样一场胡闹,兰德尔又是那样一个什么都懒得关心的样子。如果没能找个看得顺眼的及时占住公爵夫人的位置,陛下和殿下会帮他选的。”
舞池上绽开了大蓬大蓬的花。
“我该走了。”赫罗伦斯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装,抬眼又是兰德尔那个谦恭自持、进退有节的左膀右臂。
“所以你跟他——要怎么样?”
两人的目光转移到了舞池之上。
“贵族也好,平民也好,奴隶也好,能活着就是最大的恩惠,遑论我遇上了殿下。”赫罗伦斯淡淡一笑。
与大厅里酒酣耳热的氛围相反的,是夜风徐徐的露台。
艾希小姐华美的裙裾缠绕着兰德尔脚步,像一片洁白的云彩,承载着俊美的王子和与他相称的姑娘。
“小子爵最好别再跟殿下说那些情人之间百无禁忌的话了,他过于高傲。”
仆从有仆从的样子,不该要的东西一件都不能要。
灯影下一对年轻的男女是天造地设的佳偶。
“那个——那个——”
“这些年怎么样?”卡洛特小子爵语气熟稔,眼中盈着水光。
赫罗伦斯礼貌地一躬身:“卡洛特子爵恕罪,既已被主人临幸,我的身体就只为兰德尔殿下保留。”
女王在城堡中为自己名义上的儿子办起庆功的宴会。
艾希小姐脸上飞上红晕,一脸憧憬地看着兰德尔。
“殿下对我很好。”赫罗伦斯略一点头。
剑兰公爵打退了虎视眈眈的外敌,凯旋而归。
而赛里维尔领主的小女儿落落大方地走到今日宴会的主角面前,优雅地行了屈膝礼。她的声音甜美又娇媚,“兰德尔殿下,我是否有幸与您跳一支舞呢?”
“所以我与殿下之间不需要怎样。”既然身份之差犹如鸿沟,所以妄念也只能是妄念。闹到天下皆知的地步毫无益处,现在能抓住就是最好的。
半晌赫罗伦斯长舒一口气,“从他顶着女王阴沉的眼神买下我开始,我用十年的时间消化一个事实——我与他,贵族与奴仆之间判若云泥。即使披着一身比谁都光鲜的皮囊。”
但不能不让这位博学高雅的淑女留在这里成为众人的笑柄,所以私下里的拒绝应当是最稳妥的。
艾希不知踩到什么踉跄了一下,兰德尔轻轻往里一带避免了女士的窘况。外面看起来像是一对年轻人之间相互追逐、紧紧相依。
光辉从城堡吊灯的各式琉璃、宝石之间折射下来,穿过女士高贵的宝石珠饰,越过男士手中晶莹的葡萄美酒,最后落在人的眼睛里,帮他定格脑海中那个人的映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