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炼气打坐,凝神闭气,跟着就打开天眼。天眼能助修炼者看到肉眼看不见的东西,我看到的,是这儿一天以前的画面——男人在外头砍柴,女人背着襁褓正在烧火做饭,那时候,是黄昏,天色像血一样红。
看清了这点以后,这对当年十几岁的我来说,无疑是个打击。
等我们一行人来到草头村,大伙儿才知道,那师兄嘴里的“不比之前”,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时,我已经是结丹后期,距离出窍期,尚有一点距离。可这时候,我也已经是年轻一辈的弟子当中,修为最高的人之一了。只除了袁飞。
平心而论,我很妒忌他。
转眼又过了几年。我十九岁。
“呵——!”我倒抽了一口凉气。
突然,砍柴声止住了。妇人身后本在酣睡的孩子就哭了起来,她哄着他,不耐烦地叫了几声自己的男人,却无人回应。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她提了提孩子,放轻步伐,走到门前。她小心地探出头,却见院子外头只有一把斧头和一地的乱柴,人已经不翼而飞。一滴汗慢慢地从妇人的额头上滑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孩子就不哭了,她缓缓地低头,就看见自己的胸口有一剑尖穿过,暗红的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红了衣襟
“既然如此,那就先住一晚,明早再说。”师兄说道。我扯了扯嘴角,先他们一步转身走开。
袁飞比我晚三年入天剑阁内门,他拜在谢天澜门下,想是老天爷赏饭吃,不要多久,他就已经过了炼气筑基,不满十五就结丹。他年纪还比我小数个月,修行也不比我久,就已经跨入结丹中期。门中不少人都说,袁飞将来必定大有可为。
一个月前此处还生机勃勃,现在如同一片坟场,还没到村子,我们就闻到了空气中的腐臭味。来到这儿,果真见横尸遍野,整个草头村上下一百多人,全都死于非命。大伙儿把十几具面前还看得出人样的尸体搬到空地,就发现这些尸体都有个共通点——他们身上都有一道致命的剑伤,而且都是见血封喉,之后就被直接吸干了精气。
“此等行径,必是魔修所为!”一人愤愤地说道。
这里的人都死光了,屋子就空了出来。我随意挑了一处,坐在草席上。这里的人才死了没两天,屋子里的东西却都已经发霉发臭,不止这样,连棚里的鸡鸭牛羊都死绝了,真正是方圆十里之内,没有一点活物残留。
谢天澜也察觉到我的变化,他苦口婆心地劝过我几回,但是我都听不进去了。我一心想要混出名堂来,我想站在天剑阁、乃至于天洲众修士之上,我想让慕无尘亲口承认他错看我了。
我与袁飞头一次起冲突,是在一起下山调查魔修踪迹的任务里。
有的人一出生,就什么都有。可有的人从出生到成长,不管是要什么,都得用命去争。我自幼在泥潭里打滚,心机难免深险,我的心胸又极是狭隘,尤其师叔也对袁飞寄望极重,更使我万分妒忌,暗中对袁飞起了较劲之心。
我对妖魔的气息素来比他人敏感,周围确有一丝丝魔气残留。师兄拿着火把,脸色有些难看地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马上回去,报告给师傅。”数人纷纷附和,只有我说:“你们要走就走,我留下。”
我这人素不迎合他人,喜独来独往,袁飞就截然不同,他活泼开朗,行事虽有些冲动,但也未曾出过大错,比我在阁内人缘好得多。还没到草头村,一个师兄就召集我们说:“这回不比以前的任务,最好不要分头行动。凡是以大家的安全为先,知道么?”人人都点头,只有我站起来。袁飞叫住我:“慕青峰,师兄话还没说完,你要去哪?”
我明白了,不管我做了什么,慕无尘都觉得我是别有用心。他一直不能原谅我娘的所作所为,他也不可能相信,一个魅妖生下的孩子,会是什么好东西。
我摇晃地站起来,出了一身的热汗,喉间干涩得像是好几日没喝水。我踉跄地走到屋外的井
我没有自暴自弃,反而是更加地拼命修炼,甚至连行事都变得偏激了起来。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我更是不择手段。
他来说,也全都是别有目的,心机叵测。
我回头,朝他丢了一眼:“你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别拖我的后腿就成。”在天剑阁里,不是靠辈份,而是靠实力说话,论修为,我可说是在他们每个人之上。看他们全都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我扯了扯嘴角,转身就走。
仙宗各门会接受各方委托,到天洲俗界处理一些和修道人有关的麻烦。此次,我服从师叔之命,和各峰师兄弟一起下山一个叫草头村的村庄。袁飞,亦在队伍之列。
他们感到很不满,师兄也说:“慕青峰,这里不是你一个人逞英雄的地方,别胡闹了,现在马上离开。”我素来不会轻易听从谢天澜之外的人的话,可这时候,却听袁飞道,“诸位师兄,袁飞认为暂留一夜也无妨,现在夜色已晚,连夜赶路也不合适,再说,也许这儿还留下什么蛛丝马迹,等白天我们再仔细调查一番。”他把话这么一说,就没有几个人坚决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