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告诉我他不喜欢这种肢体接触,可我实在忍不住了,自从那天温泉后,我老是克制不住的回忆起那种冰冷光滑的触感,恨不得狠搓几把过过瘾。这种坦塔罗斯似的酷刑骚动着心口,忍住,我告诉自己,尊重,尊重,不然你和赫克托没有区别。
城堡晚上安静到了瘆人的地步,幽幽发光的盔甲在寒冷的空气中发出微不可闻的悲鸣,狭长走廊两侧挂满了人像,我对他们的故事了如指掌,我的“继承”。 国王们都有着严肃的面孔,女性大多长着刻薄的下巴,而男性的胡须沾满半张画布。
蛇类动物似乎视力很差,埃斯特班不得不带上金丝眼镜才能看清楚书信。浅褐色的西装马甲,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吐词清晰,像锐利的针一样扎进我心里。我不愿他知道我有多么粗鄙丑陋,讲话的时候永远站在身后,哪怕想看他的脸时也会先要求他摘掉眼镜。
被割裂的人,我想,埃斯特班和我。就像每个夜晚我依然幻想把他脱光,压在身下。埃斯特班也会思考如何在我的心口插上匕首,远走高飞。
我不知道在原来的世界埃斯特班是什么身份,但一定是个贵族,或是祭司,总之体面的战俘不应被囚禁在笼子里长时间赤裸着,他是人,我偷偷告诉自己,我见过最优雅的人。
他不喜欢穿鞋袜,脚很瘦很白,暴起青筋。我跪下去,握住脚踝,帮他穿上皮鞋。埃斯特班紧张的绷住脚尖,有些结结巴巴的说:“这似乎不太符合礼数。”
我很丑,丑到甚至感谢战争让我有机会带上盔甲面具。 兄妹中只有我没有遗传到父亲的金发碧眼,也没足够幸运得到母亲的玲珑骨骼。我的童年充斥着对镜子的不满和对婚姻的恐惧,害怕政治联姻的丈夫掀开头纱时的失望。我对埃斯特班的情感很复杂,他比任何一个人类贵族还要触不可及,清冷的盖着月光,比芙兰卡更温柔,却散发着一股寒意,像冬天的丝绸。
晚上,我洗完澡,等头发干的差不多的时候敲响木门,轻轻三下。就算可以随时闯进去,我也莫名很注重这些花里胡哨的基本礼仪。
我推开房门,正赶上埃斯特班摘下眼镜转过身,他低头看着地面,温和的说:“晚上好,陛下。”褐色的头发很软,很像春天的梅花鹿。
在埃斯特班面前提到这些有点尴尬,我偷摸着瞟过去,发现他依然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些贵族,好像真的着迷了一样,眼睛印着火光,在水晶镜片后闪闪发光,很是漂亮。吟游诗人讲述故事里总是强调人们在黑夜里会如何放纵,我以前对这种俗套的情节嗤之以鼻,今天第一次理解
“请进。”
我紧张的清了清嗓子,有点扭扭捏捏行了一个礼,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似乎骨子里觉得在他面前就要很有礼貌。“请问您愿意和我一起散散步么?”
恐惧是一种太过简单鲁莽的情感,所有人都可以怕我,但我不希望埃斯特班怕我,我想他温柔的的眼神落在我身上,我想他在光斑里微笑,自由的抚摸亲吻。他是最独特的拉弥亚,理应佩戴最独特的锁链-爱。
他扶着拐杖,慢慢的走在离我一步远的右侧,很明显在森林里长时间不化形让行走技能变得生疏了,虽然说不上一瘸一拐,但也有些僵硬。
埃斯特班不大说话,甚至说从不讲话,只是虚虚的盯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埃斯特班愣了一下,抿嘴轻轻的笑起来:“我的荣幸。”
埃斯特班永远都是一副淡淡的模样,我说什么都抿嘴礼貌微笑,让人摸不清到底是什么想法。
我知道这么做不对,可还是控制不住的要与他亲近。
国恨家仇像一只死去的动物,被我们小心翼翼的放在墙角,洒满名为礼节和尊严的香粉,假装视而不见。
我停在最华丽的相框下,举高提灯,示意埃斯特班看过去:“我的祖先,征服者威廉,在大概五百七十年前统治几十个部落,成为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优斯塔尼亚国王。”这些话本来只是为了缓解尴尬,可出乎意料的是埃斯特班饶有兴趣的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我收到了极大的鼓舞,接着讲下去,“他一共有七个儿子九个女儿,也就是未来优斯塔尼亚各个附属的祖先,第二任国王是虔诚的约翰,大教堂就是在他的命令下建立的。接着是多情的瑞恩,他非常宠爱第一任皇后,在她死去后不曾续弦,中年染花柳病去世后,他的兄弟加冕,取缔妓院,但下一任国王又重新把色情业合法化。”
拉弥亚是人么?每一个附属都在高呼他们是野蛮的被诅咒的动物,祖先和蛇类交媾的产物,没有文明,性格淫荡。艾伯纳不同意,他认为拉弥亚不应是动物,但也没有人类般复杂的思维能力,是很值得研究,可以加以利用的半人,或是亚人,只懂得向强者屈服。
我站起来,退后一步,“您可以带上眼镜的,只要不看我就行。”
埃斯特班住进了只有我能打开房门的隔壁,窗户紧闭着,被厚重的窗帘遮盖,只有蜡烛照明。他总是在写什么,偶尔累了会轻轻的按摩鼻梁和太阳穴,累了就合衣伏案休息,很少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