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油瓶没有接话,他沉默地抽完了整支烟,将摁灭的烟头扔进垃圾桶后,道:“进去吧。”
“喜”字还没说出来,他嘴里的烟就开始往下掉,吴邪手忙脚乱地想要接,但他右手不能用,光靠左手又有些鸡肋,在他以为救烟无望的时候,张起灵伸手准确地夹住了它。
“我什么也没说!”吴邪挣扎着要走,闷油瓶反而更用力地拉着他,吴邪憋红了脸,竟然没能从他的手下逃脱分毫,他的眼泪差点控制不住,只能做到语气不稳,字句断断续续:“你是恶鬼……你一旦抓住我,我就逃不了了……哪怕我撵你走,你也盘踞在空气里,每时每刻折磨我……”
隔绝万物的声响下,他心里忽然一阵冲动,后退一步,在又一朵烟花爆开的时候大吼:“如果可以,我这辈子都不想喜欢你!”
吴邪道:“我不冷,你进去吧。”
吴邪的视线被烟头的一点火光和闷油瓶吞吐间的烟雾吸引了,恍惚中意识到自己根本不了解这个人。多可笑啊,他刚才还在想三叔向他介绍他完全是多此一举,现在才意识到他连他会不会抽烟都不知道。
吴邪垂下头,想了半天自己现在应该说什么,最后只憋出个“恭……”
路上吴邪一直缩着身体,怕显露了下面的端倪,不得不一直坚定地看着窗外。每次变道,每次转弯,凡是需要用到右后视镜的地方,闷油瓶的视线总是会顺带落到他身上,让他战栗。
然而具体要他不要哪样,他也说不出口,他只是深呼吸着,大口大口地吸气呼气,仿佛要一口气吐完肺里积压已久的浊气。
给家人发完“同学聚会,我先走了”的留言,吴邪坐在副驾驶上,心怦怦直跳。他手脚都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放,故意不系安全带,好让闷油瓶凑过来和他身体相贴。他在闷油瓶耳边说“我好想你”,闷油瓶手里拽着安全带吻他,他们好像怎么都亲不够,安全带弹回去了又被扯过来,明明只需要几秒钟的事情,愣是被纠缠成了几个世纪。
吴邪想,他是觉得自己在做梦吗?我也是在做梦吧,从那天起,一直做着一个荒诞的梦,我抛弃了原本的人生轨
吴邪抹了把脸,推开露台的门要进去,闷油瓶伸手拉住他,在又一声烟花的巨响中高声问他:“你说什么——”
吴邪抬起头,刚说了一个“谢”字,就见张起灵咬住了他的烟,从他自己的兜里掏出一个zippo,十分熟练地点燃了。
许久,闷油瓶才喑哑道:“那你想我怎么做?”
闷油瓶转过头,没回应,也没动。酒店广场上忽然有人放起了烟花,簌簌的声响过后,巨大的花瓣在夜空中炸开,因为离得近,吴邪觉得有些震耳欲聋。
他的话音刚落,就感觉一个同样冰冷的怀抱拥住了他,似乎怕压着他的手,紧紧抱了一下后,又被迅速松开。他以为这就是全部了,却没想到紧随而至的却是一个吻,他从未在清醒状态下回应过的,来自闷油瓶的吻。
“你”字的余音后于烟花的声响落下,闷油瓶在他大喊时回头,满脸惊诧。
吴邪默默地放下火机,但叼在嘴里的烟没取下。那人见他并不抗拒自己,就往前走了些,和他并排。
第12章
他三叔哼了一声,明显知道他这是想堵住自己的嘴,但面子里子给足了,他也没必要拆吴邪的台,就承了这杯酒的情,不多说了。
张起灵叼着烟看向酒店正门的喷泉,低声道:“我喜欢黄鹤楼。”
闷油瓶看着他,睫毛微动,吴邪看着那两扇纤长的小东西,动了动唇,道:“你冷吗?”
张起灵从未在他面前抽过。
吴邪被张起灵的视线看得坐立不安,被三叔拉着和他们寒暄了一会儿,就趁张海客领着张起灵往下一家走的时候,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他跟着张起灵走了,在大年夜私奔。
他离开包间,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才走到露台上沉默地抽烟。点第二支的时候忽然有人走到了他身后,轻声问他:“酒都不喝,还抽烟?”
然后他咬着烟看向他,现在才想起询问似的:“借根烟?”
闷油瓶不再动,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他的眼神散去了求而得之的欣慰欢喜,浮现出得非所愿的痛苦挣扎。他在烟火后的沉寂中松了手,仿佛是要应了吴邪所言,彻底放他走,但吴邪却在这时抓住他,哭音未消地说道:“于是你现在要放我走了吗?张起灵,你到底有没有心?你是不是不会痛,不会哭,不会喊?”
吴邪讷讷道:“七星,南京,万宝路,中南海,你喜欢哪个?”
“这需要问我吗?”吴邪松开手,“你的心想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我不会逃避了,我站在这里等你决定。”
吴邪捏紧了兜里的黄鹤楼,觉得自己鼻子一酸,他掩饰性地扭头,去看人造林那一边的万家灯火:“你不要这样……”
吴邪笑得脸都僵了,连忙把他三叔的酒杯满上:“这点是侄子我不对,让长辈们担心了,我先敬三叔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