纾敏跑到她父亲的学校办公室时,宋德昌还在办公桌前批改着作业。
“你打我干什么?我背后的骨头都被你打碎了。”
宋德昌被看得一时间更加恼羞成怒,他在只有父女二人的办公室里狠狠地踹着办公椅,额头上的青色经络随着他粗重的呼吸声膨胀开来。
她倏地转身往空巷外跑,然而手上突然多了一个力量将她重重地拉回来,在她尚未反过来时,被男子推到某个茶馆的侧门上。
陈庆南不动声色的靠近使得他雨衣上的水珠也掉落到她面颊上。
陈庆南微愣,随后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哭什么呢,小丫头。看来,你还不懂你妈妈呐。”
粗粝的大掌带着不大不小的力量落在她嘴角边拍打了几下,热气裹着邪风凑近她的脸庞:“是你老母到处勾引人,你还反过来骂我。没教养的小丫头。你爹都不管你那骚货老妈了,你还这么多事干什么?而且老子对你妈压根没兴趣。”
纾敏迎着秋雨在大风中奔跑,步履如飞,黑压压的乌云似乎要追上她了。
父亲每次都这样,他既然讨厌杨毓芬,为何不离婚算了。
纾敏把心中多年的苦楚尽数发泄出来,她一边骂着“死姘头”,一边抹着泪花儿。
那个男人缩着肩穿着深黑色雨衣,军绿色解放鞋被全部浸湿,变成了深绿色。工装裤卷起至小腿肚,露出了浓密的腿毛。他摸过母亲手掌的大手正松松垮垮地垂在两边。
宋德昌从作业堆里抬起头。
她立在原地,双手抖索着捡起附近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往男人后背砸去。
她知道她的母亲是不贞的母老虎,父亲是窝囊的缩头乌龟,她在背地里被多少人笑过了。
宋德昌拉起纾敏,将她推出办公室,“我一个人呆着更快活!你给我回去,回去!滚!”
“怎么说?”
陈庆南的双手撑在她耳边,漆黑的双眸一动不动地盯着少女略显苍白的脸颊。
毫无防备的中年男人冷不防被少女用硬石偷袭了一下。
纾敏罕见地目睹父亲盛怒的模样,她呆呆地仰头凝视着父亲。
除了毕业班办公室和她父亲这间办公室的灯光依旧亮着,其余年级办公室的灯光皆已熄灭。
以前开家长会,她都不乐意母亲去参加,因为只有杨毓芬会涂着鲜红的唇膏、拎着绣满牡丹花的挎包、穿着包臀的半身裙去参加家长会。
纾敏被父亲关在办公室门外,她盯着自己滴水的裙摆,咬着嘴角忍住想要哭泣的欲望。
“你批不来的。”他从女儿手里固执地扯过答案册,低声咕哝:“早点回去干啥?”
“杨毓芬叫你来的?她不是要出去打麻将吗?我不回去,她就出去快活得紧,我这么早回去干吗?我有病?闻她身上的麻将味还是野男人味?”
她也讨厌杨毓芬,这个风骚放荡不守妇道的女人才不是她母亲。
红伞被大风刮走了,如落叶般旋转着,却飞入了灰色的天空,远远看去,好似一只归西的红蝴蝶。
她讨厌她的不自爱,以及食客们眼巴巴的淫光。
纾敏的脚步好像被模糊的丝线困住了。
“早点回家。”纾敏继续说着、抢着作业本。
少女的冲动在注意到男人凶狠的倒八字眉与黑亮得吓人的双目后渐渐化为怯儒与仓皇。
纾敏微微轻喘着,眼睛跟玻璃球似的左右转动,打量他,牙齿咬得咯咯响,冷声一啐:“死姘头。”
可脸上的水珠却总也抹不完。
“你哭什么?”
“我帮你批。”纾敏倔强地抱过一打作业本,宋德昌挥开她的手。
可她在拐入某个空巷之后,却发现了熟悉的身影。
他骤然吃痛,踉跄了几小步,怒睁着眼回头一看,撑着红伞的白裙少女眼里好似喷着火,与周围的冷冽秋雨格格不入。3VVp o 18* d E
纾敏拉过一个椅子坐到他身边,说:“我帮你批,那样你就能早点回家了。”
“你不是好人。”
少女的泪珠好像一只只柔软的小手,不仅撩起他的好奇心,也拨弄着他的欲望,他的身体
“我批作业呢。”宋德昌又埋进作业堆里,皱眉:“你对你爸语气好一点。”
她长大了,想努力让家里和睦,可是裂缝早已在多年以前成型,如今再也填补不了。
纾敏在男人的热躯与肃杀秋风的包围下,内心浮涌起一股绝望的酸涩,眼前的男人突然就和湿润的雨幕一样模糊不清了。
门又一次突然开启,宋德昌扔了一把大红色的伞到她脚边,随后又重重地碰上了门。
宋德昌的脸上突然青筋暴涨,他大声吼道:“闭嘴!你给我闭嘴!别动我学生的作业本!你给我回去!滚!滚啊!”
大半条裙子都湿光了的女儿狠狠地抖了抖雨伞,愠怒道:“周五了为什么不早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