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朝还在看思索港口的事情,很有些不耐烦地抬起头,待看清楚对方的面容,一时间怔在那里。
她健康的很,这里也不是教堂或者马赛,而是一个她从前都不怎么知道的一个城市,现实的巧合一下子把她心里演练了千百次的重逢击碎了,好像在嘲笑她的天真。
雪朝抬起头,紧张地攥起自己的衣角,“我,我听说你要结婚了……”
没有幻想里在教堂婚礼,没有她大喊的那一声“我不同意!”,也不是她睡前编造的梦里,被她刻意设定的,他突然出现在马赛同她意外相遇,更不是她看的歌剧里,病重了的女主角,终于见到了满面泪水的情人,他们之间的误会至此一笔购销。
她没有留意到身后突然嘈杂混乱的人群,也不知道那个演说到一半的男子,突然停下来,有些自嘲地低头笑了笑,好像终于还是放弃了,再不管他平日里冷静自持的名声,将手里稿子团成一团,扔到一边,在那帮政府官员惊愕的目光里,从台子上跳下去,费力地拨开台下的观众,往她的方向走。
身后扩音器的声音戛然而止,兴许是要换一个代表来演说,雪朝没有在意,嘴巴叼着糖葫芦,很不矜持地两只手摊开了手里的地图,继续研究上面前往信州的路线。
雪朝后怕地缩了缩,她可不想被撕碎。可是她好不容易见着了他,雪朝鼓起了一些勇气,总归,总归应当让他知道她是因为那则消息,或者,她不想他娶别人。
雪朝即将走到一个街角,按照她的记忆,要转一转,然后乘电车前往英国租界,那里有她和同学们所住的酒店。
她脑子里幻想过许多次的,和他的重逢,原来是这个样子,又一次让她傻傻地愣在那里,不知道做什么反应才好。
这件事情她被嘲笑了许久。
颜徵楠这样盯着她,似乎在思索。雪朝有些期待地看他,希望他能从她含蓄而混乱的理由里,察觉出来一些东西。虽
真的是她。
雪朝有些紧张地屏住呼吸,努力让自己笑得热情一些,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一个笑容让他看出她的真诚、善意、甚至讨好。
可他实在是太爱凑热闹了,雪朝无奈地将钱放进他的手里,他的目光又回到了台子上,都没有注意到雪朝给了两倍的钱。
可大抵笑容这种事,并不该携带这么多奇怪的情绪,雪朝僵硬地咧起嘴,然后笨拙地冲他挥了挥手。她因为紧张而不自觉喘着气,一面努力热烈地笑着,一面声音不自然地像唱歌剧,“啊!是你!你!你好呀!”
现在她费劲了脑汁,想要自己一个人买船票,坐船去信州偷偷瞧一瞧的男子,气喘吁吁地站在她面前,鹰一般的目光盯着她,好像一种审视。
好吧,好吧,雪朝耸了耸肩膀,慢慢走离了人群,忘记了自己一时兴起的善事,咬了一口糖葫芦,甜滋滋地晃了晃脑袋。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终于颜徵楠开了口,声音有些低沉,像在审查一个鬼鬼祟祟的小贼,“你回来做什么?”
虽然同她已经没有什么干系了。
她又吸了口气,却不知道怎么说下去,然后呢?然后她来做什么?来问问颜徵楠是不是真的想娶那个姑娘?她心里乱的很,反倒期望三少说些什么,这样她也能顺着说下去。
直到有一天,她起床,爸爸托人给她带了了整整十本的新出系列,比预期的出版时间,还要早一些,她快乐极了,甚至过了头,傻乎乎地坐在餐桌上,看着包装精美的新漫画,捧住了脸,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语气的强硬,让雪朝方才翻滚的血液瞬间冷却了。原来他真的不希望她回来。雪朝有些委屈,又禁不住想到那张皱巴巴的报纸,不自觉失落地怂了怂鼻子。
她有些苦恼的绞了绞手指,原本她有更好的借口,比如随学校的访问,体面而周全。可她还是选择坦白一些,因她心里有一些怕,往后便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雪朝心里好像有一株小小的向日葵,这会垂头丧气地耷拉下去。可她大抵也猜得到,她闯了这样离谱的祸事,三少的愤怒和怨气,总不会消得这么快。
那人没有回答她。
只不过真的直面起来,比想象里还要煎熬一些。
颜徵楠的目光掠过她挥着的手,看起来并不像她这样热切。
恍惚间有人喊她的名字,雪朝还在思索在信州的行程,以及要到哪里才能偷偷地去看看颜徵楠,耳边又响起了一声,“合雪朝!”
雪朝小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女孩子们里很流行一系列的侦探漫画,雪朝也看得如痴如醉,每天都做梦等着新的系列。
低下头,赔了笑脸,又递给她一个糖葫芦。
是的了,他就要新婚了,自然不希望她出现,就像雪朝的小姐妹结婚的时候,她也会和小姐妹痛骂男方的前任女朋友,如果前女友敢出席,她们就要一起撕碎她。
甚至好像,好像不希望她出现这里。
她下意识的转身,目光还在地图上,心不在焉地应答,“干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