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去见想见的人。
因此在学院组织到东南亚狮城的短途访问里,雪朝第一个报名。
推迟到有一天她准备好了,或者更勇敢一点。
雪朝身旁有一个华人姑娘,是狮城华商的女儿,负责接待访问的老师和同学。那女孩子偷偷拉了拉雪朝的手,有些体贴地,又跟她耳语,“别难过啦,我哥哥托人给我送来了好吃的,一会到晚上,我偷偷带给你。”
连她自己有时候也觉得自
“不然我就要冻死在法国啦,”她给哥哥打电话报平安,“不过他们的英语还是这样奇怪,混着福建话。”
世界永远在变,没有谁一直在原地等着你。
是信州的麻烘糕,这味道她再熟悉不过。
狮城虽然离中国很近,可坐船也要许多天了,大概只有干燥的小食,还能带到这里。
就像出现在狮城的麻烘糕。
可一旦踏上了那片土地,就总要去做个抉择,该不该弥补做错的事情。
她刚来信州的时候,颜徵楠总爱买给她。雪朝喜欢吃甜的东西,街头的小零嘴,她没见过,也不介意做工的粗糙,总是很贪嘴,吃得多了,又要被三少带着去牙医那里做检查。
雪朝忙谢了她,回了房间,闻了闻那个小包裹,有些好奇里面是什么。
还有什么,比在这样的季节,来到热带更快乐的呢?位于赤道的英属殖民地,过半的华人居民,香甜的东南亚食物,没有一个不是雪朝喜爱的。
狮城太潮湿了,哪怕这麻烘糕,用油纸包了一层,还是让糕点受了潮,软软的,不是从前颜徵楠带给她的,刚刚出锅,香脆的味道。
中国,那两个字都恨不得带上了愧疚和恐惧,让雪朝拼了命地想回避,但又总是忍不住去挂念它。
马来半岛的一切都与法国如此不同,巨大的蕨类植物,和连绵不断的小雨,异国的热带气候,加上华人移民几百年渗透的文化,很容易让新登陆的外来人,产生困惑。
她一说起内陆,便很容易滔滔不绝,那位男同学却促狭地笑话她,“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同我们一起去中国呢?还可以回家里看看。”
雪朝突然沉默下来。
她这样一面思索着,神色也哀愁起来,叫那几个同学瞧见了,以为是提起了她的伤心事。
可是她太害怕了,她害怕到连一封明信片都不敢寄给颜徵楠。雪朝一面下意识地希望三少没有恨她,可她心里又十分恐惧那个答案。只是这样拖着,她还能抱有一丝幻想,指不定哪一日他气消了,她去同他真情实意地道歉,叫他骂一骂,再不济打一打,总还有雨过天晴的时候。
雪朝捏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下一站是中国了,可我觉得这里也有很多中国人,有什么区别呢?”
若真迈出那一步呢?如果他真的恨极了她呢?雪朝光是自顾自地猜测,便难受地红了眼眶,于是她很没有出息地想要推迟这件事情。
到了夜里,那女孩子果然去敲她的房门,递给雪朝一个小包裹,报纸包的好好的,同她眨了眨眼睛,“有些甜,我吃不大惯,你兴许喜欢。”
学院的老师也这样建议她,若雪朝能做些翻译的工作,再加上她对风土人情的理解,去中国的访学也会更加的顺利。因此项目的老师热烈地邀请她,“你要知道,我们这次的重点就是在第二站呀?你怎么可以只去了狮城,就乘船回法国呢?”
她是以为雪朝因有家难回而难过,雪朝有些感激地瞧了瞧她,也没有解释。几个女孩又相约一会去吃香甜解暑的小吃,一时间把话题岔了过去。
不一样的。
雪朝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用“爸爸不想我这么早回去”,来推脱掉了。
现在她和朋友们在海滩上打着牌,几个女孩子从不远处过来,刚刚游完泳,几个人瘫在一起,躲在棕榈阴影下面,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那是个平常有些傲慢轻佻的法国男同学,雪朝瞥了他一眼,有些瞧不起的,“当然不一样啦,如果你去了内陆,就没有这么多的渔船,还会冷一些,要带上厚厚的衣服……”
成长里因为一时的难堪,或者自以为不喜欢的东西,选择拒绝或者离开,有一天想要找回来,却多半已经面目全非。
漂泊在海外,纵然所有的纠结都落不到实处,但至少那些复杂的情绪,只是折磨她,并不会有什么实质的伤害。
初春,却再也没有寒风和雪花,也没有带着凛冽和潮湿的寒风,将耳朵吹得发痛,雪朝映着阳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明明很伤情,明明眼泪都忍不住在眼眶里打滚,可她却又不自觉扬起嘴角。好像她隔着一片海洋,终于同那座城市,那段记忆,有了一种关联,这样难得,又这样柔软。
雪朝打开了,熟悉的气味扑面,她怔了怔,又对着光线,将包裹完全打开了,看清了里面是什么,她一时没有忍住,眼泪刷地涌了上来。
雪朝有些丧气地把它放到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