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若你自身有危险，我必已拼尽全部，用光我自身气力，包括性命。万望婉婉不要内疚，你安然我已无憾。非要报答，望你另择良人时多慎重，别再找表里不一之徒，否则我死了也会气活过来。
“吻你千遍，直到嘴唇亲肿，辞修。”
“傅先生，这可怎么好……”
妖死了，对人来说当是好事情。
桌子上的钢笔没有盖好盖子，床也没有铺好，衣柜门也大敞着。
她手握着笔，转身扑进被子，细细嗅他的味道。
“如是我有意外，千万别涉险救我，可知会督军府长子江清怀。
姆妈在楼下叫着她的名字，她撑着嗓子，用上海话讲，“做撒？”
陆知婉晓得两天后她去，等待她的绝不是什么好事情。
天已经黑了，外头略有点点灯光，照在窗户的格纹上。
姆妈又唠叨了她两句，匆匆带着如云走了。陆知婉听外头彻底没声音了，才从被子里钻出脑袋。
“傅先生，你教教我，帮帮我……我要怎么才能救你……”
姆妈握住如云的手，看了一眼她的胳膊，又看了看如云不安的脸，跟如云说：“不要怕，你家里是哪里的？”
陆知婉把手伸进去，上头用毛笔龙飞凤舞地写“婉婉亲启”几个字。
陆知婉听不得讲傅辞修的名字，转过头埋脸在被子里，闷闷地说， “不晓得。”
陆知婉看着信上的字，墨水脏了边角的纸面。她手指抹了抹，指腹也沾上了墨迹。
她忍住泪，匆匆打开。
如云局促地瞥向地板，陆知婉作懒样子说，“见到街边一户人家打骂她，我心疼伊就买回来了。”
上面显然是傅辞修的字迹。
可以说，必定是梁世嘉的陷阱。
可她……就算是梁世嘉要她死，她又怎么能不去呢。
张妈应声，走去杂物间，寻新被褥去了。
“你先在家里歇二日，到时想在我家做工还是回乡下，都好说的。”姆妈声音细细的，她说完又走到楼梯边，朝楼下说，“张妈，你房间多准备一套被褥，今天挤挤成不啦？”
枕套里头藏了封信。
“我是乡下来的。”如云低下头，黑黑的大辫子顺着脖子往下垂。
她把门关上，走到桌子前，一只手拿起钢笔，另一只手把笔盖盖上。
她小声念他的名字。
陆知婉叹气，梁世嘉算准了她。
“吃过了呀。”陆知婉不耐烦地答了一句。
她哪里敢和姆妈讲，傅辞修是妖，她一开始知道的时候都怕得要死。
“没事体做整天待在屋里，夜饭吃过没有？”姆妈一边说着，一边上楼来，“傅先生呢？”
侧躺着，一只手埋在枕头底下。
姆妈吩咐完，又问陆知婉，“夜饭吃过没有？”
“傅先生，我该怎么办啊……”
甚至……这一次傅先生被捉住也是她害的。
“是我未能保护好你，才会使你看到这封信。你既已在看，如何怨我都好，万望你自身安全。
尤其黑的一道影斜斜地印在她的颊边。
她脸埋进被子里去，一片都湿润了。
她的手膈着了什么，陆知婉把枕头翻过来看。
她把被子掀起来，整个人裹进被子里。
从门缝里渗进来的灯光一下暗了，陆知婉从床上翻起来，赤脚走到走廊里。
“ 哪能不晓得呢，”姆妈推门进来，看见如云站在边上，“个是？”
纸上的字也很急，草草写着“如果想见你姘头，一个人到巨泼来斯路79号来。”
傅先生总好救她，她连一回也不行。
信纸看上去是被人匆忙撕断的，一处角能摸着绒边。
“不知我有没有给你讲我们从前的事，若有，想来你一定仍恍然。毋须细分，余事不管，我最爱你。若没有，只须记得我长久追随着你。
阿爸姆妈这个时候回来了，楼下的灯光也漫进房间里来。
“哎……？”
“另，每年清明时节奠我，请捎一条底裤，当天穿过最佳。
她一拧门把，推开了傅辞修房间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