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伤害他,你要多少钱都可以。”
吴渝当即就要摘安全带,开门下车。冯月华用两只手死死拉住他,做了美甲的指尖陷进冬日厚重的衣物。
开了近乎一天一夜的车,来到一处废弃工厂,不知这工厂原是做什么的,里面的东西都搬空了,只剩下一具空壳子。厂房临着一条臭水沟似的河,河里不多的水已经结冰。举目四望,皆是枯黄的草,土地有翻整的痕迹,从前是农田,如今看起来像荒废了许多年头。极远处,隐约可见平房青灰色的屋顶,是个村庄。
冯年奇问:“真的?”
“我知道了,你要多少钱?不过你得保证吴宁完好无损。”
车辆飞速行驶,冯年奇在后座打完电话,头一次感觉暴富来得这么容易,他志得意满地合上眼,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调。
他刚想照着这张漂亮的脸蛋狠狠揍两下子,却教他一个眼神驱退。狼群中撕咬磨砺出来的头狼,就算被困在笼子里,也有凌然不可侵犯的架势,不是一条狗能够压制的。
旁边人却从喉咙里发出沉闷的笑声。
好,吴宁,让我知道你还活得好好的。”
吴宁明明是局中人,却好似看热闹不嫌事大,“好歹把脸遮一遮,脸都被我看到了,压根就没打算让我活着,我要是还能说话,你们怎么跑?”
“我笑你何必这么迂回,想要钱的话可以直接问我要,许其悦连他自己名下有多少钱,这些钱分别存在哪几个银行都不清楚。不用麻烦他,我可以给你更多。”
绑匪将手机夺走,气急败坏地骂着什么。
“吴宁在我手里这事不能告诉别人,更不能惊动警察,我上面有人,一旦你报警,我立马就知道,你懂的,让我知道你报警以后会有什么后果。”
汽车在路上滑了个弧线,车里的人东倒西歪。
他没有让他等太久。
他知道吴宁不是故意惹他伤心才那么说的。绑架案的生还率十中无一,而且吴宁被人从拘留所带走,背后操纵这一切的势力必不简单。他们不可能让吴宁全须全尾地回来,不论许其悦做什么,最后都会人财两空。
“你放了他,就是让我死!你还要不要我这个妈!”
“笑什么?!你个残废。”
人处在极端的情绪当中,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与他脱离了干系,只剩下他自己和引发他情绪的事物。许其悦耳边出奇地安静,他甚至感觉不到痛苦。
“世上还有这种稳赚不赔的买卖,既想要我的命,又想要钱。”
“其悦,不要再乱来了,你知道我想待在哪里。”他短暂停顿,“劳烦你准备我的葬礼。”
冯年奇凑上前,焦急地说:“大外甥,这儿不能停车,万一把交警引来了,不好搞。”
吴宁没被捆住,他拄着手杖走路都勉强,更何况跑。他非常淡定地接受了现实,隐隐有找死的倾向。垂落的黑发遮掩下,那双冷漠的凤目里神情桀骜,仿佛他身边的这三人不是能左右他生死的绑匪,而是几个跳梁小丑。
“杀人什么?!你听他的话,还是听我的话?”
“我不干了,钱我也不要了,放了他。”
可能真的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后一句话,他用字也温柔,用的是“待在”,没有用“葬在”,最后的“葬礼”是名词,没有办法被替换。
“别听他胡说,巨额转账必须有人授权,他现在刚出拘留所,紧接着下落不明,单凭一个电话,银行敢把他账户里的钱转出去?如果惊动了警察,你还想出国?做你个春秋大梦!”副驾驶的冯月华一遇上冯年奇,脾气就臭得不行,如果不是为了多个帮手,她才不会跟这个人再有牵扯。
“我总归要死,你们何必戏耍许其悦。我会让国外的助理把钱转给你们,要动手就尽快,跟你们待在一起,我不舒服。”
“你跟背后那人达成了什么交易?他把我交给你,你帮他杀了我,对吗?”他轻叹了口气,幸灾乐祸道,“那人估计已经被控制起来了吧,但凡他能找到一把好刀,何必用你们来杀人。”
母子俩拉扯许久,最终还是吴渝败下阵来。
熟悉的嗓音传到许其悦耳朵里,清朗中略带磁性,他大概在微笑,因为语气亲昵而温柔,瞬间使许其悦回到他们终日黏在一起的那段时光。
冯月华骂:“你连开车都不会了吗?长这么大,你学会干什么了?!”
负责开车的吴渝神色惶然,将车停在路边,“不是说只把我该分到的钱拿回来吗?什么杀人不杀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