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吉的小腹很平坦。
乌尼格日勒抬头看了看四周，王子的侍女和王子一样犹如一尊精美的雕塑，一动不动地站在墙边。自恩和故去，这座宫殿就寂静了下去，穿透珠链，阳光都会凝固。乌尼格日勒下意识地放轻脚步，连呼吸也压低了。
刚迈过院门，乌尼格日勒就被迎头而来的暖风熏出了一个喷嚏。温泉潺潺的水声中，氤氲出一片雾气，他躲闪开团团雾色，走向内室。
“离靖国最近的地方。”乌尼格日勒毫不犹豫地说。
阿勒吉被她的动作惊动了，微微睁眼，刚好看见他妹妹。他的面容霎时间有了神采，就像玉石中有血肉流动一般。小云没有说话，低下头凝视着阿勒吉，把他的注视全数收入囊中。阿勒吉也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妹妹，两双眼睛如此相似，倒映着彼此的苍穹。一对漂亮的双生子。
小云扭过头来看他，看样子好像很惊讶他会这样说，她微微昂着脑袋，几乎像个小女孩。
“我以为今天你会去西边看看。”小云垂着头，仔仔细细地给阿勒吉喂药，一勺接着一勺。
屋内的温度比外面高多了，甚至可以只穿一件单衣，屋子里很安静，只有铜炉内火炭燃烧发出的细微爆裂声。床上金帘半挂，阿勒吉静静地在锦缎中沉睡，像远古而来的神明。
小云没在意，招手示意扎娜离开，自己取过药碗，走过来在阿勒吉床边坐下。
“阿勒吉会好的。”乌尼格日勒忽然开口。
“是，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小云笑了笑，抬手抹了抹阿勒吉湿淋淋的嘴唇。
碗底的一点药用勺子舀不起来，小云试了几次也没能喂进阿勒吉嘴里。乌尼格日勒接过来，替她喂了进去。
积雪消融后的天格外寒冷，天空上云堆积在一起，白而灰，与群山连成一片。
她尽心尽力地笑起来，声音也放得很甜，但声气里总有一丝疲倦。乌尼格日勒看了她一眼，就偏过头不再看她。
“扎娜说哥哥没什么事，就是要静养。”她也看见了阿勒吉额头上的汗珠，不由自主地伸手替他抹了一把，然后便把手心贴在哥哥的脸颊上不动了。小云不再笑，垂下眼睫看着他。
“当然啦！”她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乌尼格日勒转头一看，是负责贴身照顾阿勒吉的医师扎娜。她端着药，匆匆行礼。乌尼格日勒没有回声，就让她这样半跪在那里。扎娜的脸上面无表情，手却把托盘攥得太紧了。
乌尼格日勒轻轻抚摸着阿勒吉的肚子。阿勒吉没有怀孕。阿勒吉的医师是唯一能够制造和掩埋这个谎言的人。
乌尼格日勒抬头看了一眼小云的眼睛，他在代勒的眼睛里看到过同样的阴影，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她想
小云抬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没错，只有近在咫尺的敌人才能让我们联合起来——只是你离靖国太近，我不放心。”
小云看着阿勒吉又昏睡过去，这才直起腰，轻轻地叹出一口气，她的神情仿佛都轻了一点。
“这是怎么了？”
他在阿勒吉的床边坐下，阿勒吉的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乌尼格日勒抬手探了一下，发现他还在发烧，于是伸手帮他被子扯松了一点。他又看了一眼阿勒吉的小腹，收回来的手改了方向，慢慢地搭在了上面。
“没什么好看的。”乌尼格日勒淡淡地讲。
“你把我弄出来，总要担点风险，不可能等到你一切都准备好了，靖国才发现。”乌尼格日勒淡淡地讲。
小云想给哥哥喂药，她没伺候过汤药，动作极为生疏，药汁零零落落地滴在阿勒吉的衣襟上。
小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抬起头，小云正从门外进来，目光扫过他和扎娜，又若无其事地一笑，“阿萨今日有空，来看哥哥呀？”
“你要把他扶起来。”乌尼格日勒起身示意小云换个位置，他熟稔地把阿勒吉撑起来，坐在他背后，方便小云喂药。
然而他仍旧很虚弱，几次眨眼之后就重新合上眼帘。
“……见过将军。”
“他的身体一贯很强壮，他会好起来的。”乌尼格日勒又说，很笃定。
远郊有隐隐雷声似鼓。
喜讯在马蹄上飞传，沉寂十数年之后，月升王室终于将要迎来一位新生儿，他将会是月升最后一位纯血的王，除了他未来同父同母的血亲弟妹外，再也没有人能配得上他高贵的血脉。原本反对处死阿达孟和的贵族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纷纷妥协了，王室的血脉高于一切，不洁的反叛的死了，而新的神明即将诞生。
小云抬起头看他，乌尼格日勒等着她讲话，但她最终什么都没讲，而是说：“我想把那三家充的奴隶都交给你。想要哪块封地？”
行刑场在城西，一声鼓响砍一颗人头，从早晨到现在，城边的鼓声没断过，绵远不绝成了春雷。天格斯在清理门户。
小云看着他一会儿，忽地嫣然一笑，金棕色的眼睛笑弯了，像两枚月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