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她:“你真的上警校了?”
她说完,转身走到墓碑前,将一大捧花摆好,双膝触地,双手合十,喃喃细语道:“罗老师,又是一年了,你在那边还好吗?我真的考上警校了,已经开始上课了,一定是你在保佑我。我会好好努力的,也会过得很好,你一定要放心。”
我将她的小手贴到自己的胸口,轻声答:
“在爸爸心里。”
林林还不明白墓碑是什么,她睁大眼睛呆呆地盯着照片,问:“那妈妈在哪里呀?”
我牵着林林的小手,领着她正要朝一旁的台阶走去,抬头却看到,台阶下方不远处,一个手捧花束的女孩正站在那里。
“对呀,你说一个智商正常的人,知道自己反正都是个死,会出卖自己的老板吗?他老家还有个未成年的妹子在他老板手里呢,他掀了老板的底,妹子差点儿被连累死。要是那么好逼问,吴叔叔他们干嘛不早抓了他,放任他那么久?”
“这真是……”实在不知该如何形容,我吞吐了一声,“我还真是……头
“是啊,我还挺喜欢那边的,就回去了。不过我打算每年回平城两次,一次看我爸妈,一次看罗老师。”
雅林,你说过你会一直看着我们,你在看吗?林林已经长成一个小丫头了,会跑会说话,你看见了吗?
我还没回话,便听见她兴奋地大呼:“呀!林林又长大了!”说着,她蹲下身去,伸手捏在林林的小脸蛋儿上,“哇!肉肉的好可爱!”
我把林林抱起来,让她的脸靠近墓碑上的照片,对她说:“林林,看见了吗?她就是妈妈。”
“林林,这是舒心姐姐,不是坏人哦。”我安慰似地摸摸她的脑袋,“乖,叫姐姐。”
“是啊,变了不少,差点没认出你来。”我面带微笑。
林林怕生,抓着我的裤腿想往后躲,却没躲过这个大姐姐伸过来的手,怯生生地任她捏着脸不敢动。
叩拜完,舒心站起来,默默看着墓碑。
“他……脑袋坏了?”
不经意地,我朝着那些树叶说出了声音:“雅林,是你在和我说话吗?”
“什么?傻子?”我有些懵。
原来,舒心去年就来过了。
我低下头,对着她稚嫩的小脸一笑:“和妈妈呀。”
阳光逐渐强烈,微风慢慢静止,夏季还未完全褪去的热度渐渐升腾起来。
呵,四年不见,舒心都长这么大了,长成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了。
我轻笑一声,点了个头。不过那姿势同吴警官他们不大一样,手掌向外翻得更多,便问:“是在香港?”
这倒真是不可思议,我当初不计后果的复仇,竟造成了这样的阴差阳错。难怪僵持了好几年的大案,就在我入狱后的一年内,风驰电掣般地破开了。
不大一样了吗?她指的,应不是相貌,而是状态吧……
她微笑着看着我们,发现我看到了她时,朝我挥了挥手。
她夸张地点了个头,挺直身子冷不丁地朝我示范了一个军礼,迫不及待地问:“像不像?”
“见过啊。”她故作失望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不过已经是一年前了,难怪林林不认得我。”
“一年前?”
“你也变了不少。”她眉梢一斜,“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舒心虔诚叩拜的样子,让我不免感慨。她是真的长成大人了,有想做的事,并且付诸行动,有藏在胸中的怀念,却不耽于往昔。风雨过去,她身上铺开了一弯彩虹,将未来的晴朗映照得熠熠生辉。雅林,若你真能看见,你一定很高兴吧,当初给予她的庇佑和支撑,终是开花结果了。
无人回答,倒是一旁的林林糊里糊涂地问起我来:“爸爸你在和谁说话?”
“海冰哥,好久不见了。”她顺着台阶走上来,站到我们跟前。
林林愣愣地望着我,小嘴生疏地摆出喊“妈妈”的口型,吐出了一点声音,却没能喊实。长到这么大,她还从未对谁叫过这个称呼,这个近乎全天下的小孩最早学会的称呼,她却到现在,还不会。
见我一脸茫然,舒心抓了抓脑袋:“咦?不是吗?警队的吴叔叔说的呀,那个潘宏季当初被你打坏了脑袋,反应慢了好几拍,多拐几个弯儿就转不过来,被他们稍微施了点儿计策,就把知道的有关丰盈的底细全抖了出来!就是那些东西最有用,才顺利破案的。”
林林一向不爱听我的,这会儿也不肯喊人。舒心对她噘起嘴:“你这小家伙,不记得我啦?上回还给你买过糖糖呢。”
我倒有些愣:“你见过林林?”
***
“对了海冰哥,我还得好好谢你呢。虽然这么讲有点儿自私,但当初要不是你把那个杀人魔揍成了个傻子,这案子铁定到现在还破不了,我就还得呆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没办法去想去的学校了。”
“嗯。”
“嗯,一年前的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