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碧已经习惯她的口不择言,波澜不惊地夹排骨吃。
这些人间烟火、家长里短,在岑碧听来,都是嘈杂的噪音,扰人清净,害人神伤。
岑碧知道蔡雯燕是想甩掉她这个包袱,不愿帮她一再处理不必要的麻烦。
她的好妹妹在羡慕她可以每天出校门,可以“乱花钱”。
她下巴尖,唇又薄,这么尖声叫,显得人很刻薄。
她并非完全不爱岑碧,大概是对岑芮付出而得不到期望的回应时,会从指缝里漏点母爱分给岑碧。
反正人生是她自己的,当初岑碧填志愿,要找家长签字,蔡雯燕只是提一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这种嚼烂了的话,再说出来,就多了几分敷衍。
岑芮尖声说:“那还不是因为她不是你们女儿?她不好意思呗。”
岑碧在景市三中,上晚自习上到九点半,回家睡觉,早起后,自己准备早餐。每学期省一大笔钱,经济又实惠。
蔡雯燕连忙从厨房出来,迭声问:“芮芮,怎么了?”
蔡雯燕顺着她的话,骂了几句那老师,才把人哄好。
岑碧从碗里取出泡好的蒜,剥去外衣,将白胖的蒜瓣放进另一只碗。这是要用来做岑芮爱吃的蒜香排骨的。
岑
蔡雯燕没有给她装空调,只一台小风扇,聊胜于无。
蔡雯燕当全职太太,两姐妹上初中后,她就时不时去小店帮把手。这一手厨艺是从店里学的。
叔母蔡雯燕没想法,随她去,不问她为什么,就算问,也是修饰得无懈可击的漂亮答案。能说服她就好,不管真假与否。既然如此,倒不如不问。
房子老,不很隔音,间或传来厨房锅铲的翻炒声和岑芮的抱怨声。
岑峰说:“这样也好,省得你不把钱当钱用。学学你姐姐,从来不找我和你妈伸手要钱。”
这个道理,自她来到这个家时,她就明白了。
她没想到岑碧会真听她的,但也没感到骄傲。
剥完蒜,岑碧拎起书包,回房间了。
今天住校的岑芮要回家,蔡雯燕准备一顿丰盛的晚宴,要给她的宝贝女儿补身子。
岑芮噘嘴:“我被困在学校,又没手机,哪有机会能乱花钱呀?”她有些愤愤地看着岑碧。
她翻开崭新的政治书,想把落下的这两周课补上来。
文/在寒
《寸碧遥岑》
岑碧没做声,蔡雯燕就当她听进去了,没再说什么,进厨房做饭。
 【1】转文
岑芮一通抱怨:“宿管老师好凶,十一点就熄灯了,我头发还没洗完,想让她再等等,她就说什么:‘到这里不是享福的,洗头十分钟就解决的事,哪这么慢!’我头发还没干透就睡了,第二天头发全炸了,丑死了!”
岑芮眼风一扫,又叫起来:“你怎么还夹呀?都快被你吃完了!”
岑碧在理科班待了两周,终于受不了了,决定转文。
岑芮今年高一,读全寄宿制学校,每个月放两天月假。原本蔡雯燕死活不同意,怕女儿去受苦,是叔叔岑峰坚持,好说歹说,为了女儿的前途,这三年苦不算什么,才送了去。
——热闹是她们的,与她无关。
去学校办完转文手续,蔡雯燕回到家第一句话就是:“你是十七岁的大姑娘了,做任何事,任何决定,都该学会自己承担后果。这回改了,就不会再给你反悔的机会。以后也不会一直有人替你擦屁股。”
她房间位置坐南朝北,冬冷夏热。日头刚落,酷热的秋老虎留在房间,要把她整个人一口吞没。
岑芮一进家门,就哭嚷着:“妈!”
岑碧有些莫名,须臾,她醒悟过来。
叔叔岑峰开一家小餐馆,几经易地,最近落在离三中不远处的景山路。学校附近,客流量大,生意经营得比先前有起色不少。
岑碧心想,总比现在好。
蔡雯燕不禁埋怨,岑碧自己没规划,就填了理,现在后悔了也是活该,倒要劳她来处理。
“岑芮下个月的,岑碧下周的,省着点用,别乱花。”
心静自然凉。
一桌五个菜,蒜蓉排骨、小炒牛肉、清炒空心菜、黄豆炖猪蹄、虎皮鹌鹑蛋。
再有两年,就到她结束抚养义务的时候了。
叔叔回来时,正好开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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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碧知道,她在家都是要花上半个多小时打理那头秀发的,从洗发液,到护发素,再到吹干,都是有讲究的,兴头上来,还要把头发拉直或者卷一卷。
2020.0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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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与君初相识(1)
岑峰从钱包抽出一叠钱,点了点,分成两沓,厚的一沓给岑芮,薄的一沓给岑碧。
不是自己的孩子,听话是人家给面子,不是真的因为你教育有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