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亮到刺眼白光中，她的孩子站在太阳下，浑身雪白，金发比日光还要耀眼。
乔雪看着他，他脖子和脸上都有深可见骨的裂痕。血涌出来，污染了他大理石雕塑一样缺乏生机的皮肤。
他浅灰色的头发和眼睛一瞬间亮起了银光，凡被注视的都燃起了火焰。
他明明那么稚嫩，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讨人喜欢，但她却觉得恐惧。
他向上伸手，每靠近乔雪一寸，躯体就残破一分。皮肉下的骨头都被极端的驱逐之力割开，等他碰到乔雪后，这幅躯体已经没有可以抱住她的双臂了。
不只是手掌下有，她整个身下都是血。
诸山站起来套上外套：“加百列怎么样了？”
“妈妈。”
一望无际的黑海，满手繁星的夜幕，暗红色的地砖，残缺的尸体散落着，烛火在余光中跳动，被荆棘拱起来的一颗颗心脏，鹿角上的惨白断臂。
她摸到他脸上的裂痕，企图用手修补它。
总部又紧急开会，关于圣子的存在吵得不可开交。有说圣子的存在对人类没什么意义，还不如直接把她给路西法。有说绝不可能向地下的低头，主张要重启唤醒米迦勒的计划。
“祷告吧。”他垂眸看着她。
必须得离开。
必须得离开。
主张把圣子给路西法的一拨人噤声不语。
“掌管治愈的拉斐尔不在，没人能修补他的
鲜血从嘴唇上落尽那些张开的口中，把纯白的牙齿染成鲜红。
“您谦卑的、虔诚的信徒，为您献上了最完美的容器。”
这样我就能为你留下。
“降临吧，主啊。”
所以祷告吧，祈求我的爱吧。
”诸位都知道圣子属于人间吧，假设你们都还没有忘了规矩，谁能来给我讲讲蓄意伤害人类的后果是什么？”
祭台下跪满了人，俯下身去，亲吻乔雪身下落下去的、漫过地面的血。
血像刚好溢出平面的水，四面八方顺着祭台边缘落下去。
他收拢双翼，把乔雪裹在其中。
金色火焰在头顶的黑海熊熊烧灼，倒流的血雨和信徒也被悉数点燃，化为灰烬，坠落到脚下的繁星中。
这件事惊动了总部，因为人间最后一位在世的大天使意义非同小可。
这里有驱逐天使的符文。
理智这么告诉他，这是他在人间仅有的一具躯体，一旦被驱逐，下次苏醒时也许山海都已经颠倒了。
要他的使者皆爱世人。
梦境闪回，小怪物爬出她被撕开的腹腔，血淋淋的，饥饿地吞吃掉她。
“妈妈，快醒来。”
她僵硬地转动着视线，大脑已经处理不了任何信息了，只能机械地过滤着所有能看到的——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腥气，刺鼻到了让人不禁觉得有点甜的地步。她试图坐起来，撑起上身的手却打滑了一下，因为手掌下的触感又湿又滑。她抬起手，看到自己满手的血。
无数张沾满了血的嘴祈求着呼唤着。
他开完会，惆怅地呷了口茶，对旁边的秘书半真半假地抱怨——
脚下的繁星倒转，一切重新归位。
可乔雪叫了他的名字，他给了她呼唤自己的权利。
父早在晨星能歌唱之前创造了他的使者，圣音在群星中回荡着。
诸山带人找到他们时，两人面对面跪在灰烬中，一双残破的羽翼几乎将乔雪完全包裹起来。
冲天的不详黑色拔地而起，一切都颠倒了——地上的不再属于地上，天上的落了下去。血液与惊涛骇浪的黑海倒流向头顶，裹挟着被扯上去的众人。
秘书正给他架构所有从总部带过来的数据，敲着电脑头也不抬，回道：“您不信他们的神，自然没资格跟路西法命定的宿敌比。”
加百列应声而现。
乔雪张了张嘴，声音从喉咙里挤出去——
“快醒来。”他催促着。
泛着圣光的羽翼猛地展开，被极端的力量绞得几乎分崩离析，一片片羽毛坠入脚下的群星中，被吞噬的不留痕迹。
“有我在还比不过米迦勒吗？”
诸山坐在屏幕前默不作声，听他们各持己见吵到无话可说，彻底闭嘴后，才开口——
乔雪惊醒，心跳砰砰撞着胸腔，太用力以至于让她涌起一股反胃感。
天空坠在繁星铺满夜幕的脚下，黑海在头顶汹涌咆哮着。
“不要拒绝我。”他哭起来。
不是她的血。
“加百列——！”
 祷告
他曾经坠落了九个晨昏的重压都比不上现在感受到的。
诸山接着道，“至于米迦勒，找到合适的躯体之后再来跟我谈吧。”
但沉重的压力拽住了他的躯体，把他拖向脚下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