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获至宝,施法把这树妖厚积了几千年的阳气取了个一干二净,细细炼化成丹,徐徐服用。
于是他口内念念有词,大手一挥,便将她抛入万丈红尘中,待遥遥地探到她顺利地附进了那具女体内,这才如泄气一般往地上一倒,俄尔,他挣扎着盘膝而坐,慎而又慎地调动和归置着自己体内那些由树洞取出的凡人阳气。
比开洞更疼的是接受爹爹传功,但爹爹舍却自家修为,只为了助力她成全她,她就算再疼也不及爹爹为她付出之万一,因此每一回,当爹爹把掌心紧紧贴在树洞上,发功从她体内吸走浊气,再为她灌入一股无形的热流,她疼在身上、甜在心里,最是心疼爹爹。
这些都是爹爹告诉她的。
她知道她该出发了,虽万般不舍,却也豪情万丈:“爹爹放心,芸儿定会好好修炼!”
每次爹爹来这里看她,她都开心得不得了,尽管爹爹在她身上开洞的时候,她其实是很疼的,但有了洞,她就可以和爹爹说话,而爹爹会把他的修为和灵气通过这个洞传给她。
他经由树洞往她体内灌入的那股热流,当然不是转赠予她的修为或灵气,而是催情的淫暖之气,而那颗植入她元神的水蓝珠子,自然也不是避秽保洁之物,而是一枚锁阳丸,只要她与凡人交媾,锁阳丸便会吸纳阳气并牢牢锁存。
寸芸即是“肉苁蓉”,有补壮肾阳、增益精血之效,可这珍药从来只有寄生草本,几曾有树形显现于世。
倏奂是见不得寸芸树闲着的,但求树尽其用,丝毫不以为耻,的确不愧是他——自阴寒极限中生、于天地无垠里修的一团万年妖气。
凡人阳气鲜活,再经寸芸以树体柔炼,妙极。
爹爹却不答她,修长的手颤抖着勉强捏了个诀,像往常一样,把她的元神小心翼翼地拎出来,往里面加了一枚小小的水蓝珠子。爹爹说这珠子可以吸附和锁住浊气,免她元神被污。
迟早有一天,她可以像爹爹一样修出人形,到那时候,她就可以年年月月和爹爹在一起、时时刻刻和他说话了。
树妖原本阴阳内衡、无情无欲,因失了全部阳气,便成了纯阴体,至此便有了性别,是为雌妖。
爹爹调息几度,终于轻笑一声,“去吧,我的痴儿。”
奈何近日他与老冤家狭路相逢,虽打个平手,却也受了重创,实不知多久才能复原,已无多余心力甄选女体,只随意找了个刚刚自杀断气的十八岁少女,把树妖的元神寄进去,随她能采到多少便是多少罢,也不指望质与量了,总比没有强。
爹爹一向寡言少语,这一次似乎更沉肃了,剑眉凤目不现半点柔情。
从前他遣她出去“开工”,也算费了点心思挑选合适的女体以寄托她的元神,女体生辰八字、家乡父母、命定男子……悉数综合考量,以图采阳事半功倍。
她也不敢多问,待爹爹为她传功完毕,她余痛未消、直想狂呼怒吼,却见爹爹那张原本玉白的面庞陡然间涨得通红,额头汗如雨下。
她从未见过爹爹这样,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爹爹?”
纯阴的寸芸树亦是宝物,于是他先封她残余的全部法力,再封她所有记忆,最后封了她大半的智慧,由此得到一乖傻女,心甘情愿任他差遣,去往人间采阳。
他叫倏奂,本是一团起于极阴极寒之地的浊气,苦修了不知多少番沧海桑田,才有如今光景。
爹爹曾笑着说她笨,起初她还不服气,但与爹爹见面次数越多,她便越觉得她的确是笨的,道理也不懂多少,事也记不住几件,越着急便越笨嘴拙舌。
百年前,他偶遇这棵奇罕的寸芸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