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才知道,这全都是我的妄念。
李荀复把我拉到他跟前,食指点在我的眉心上,催动阵法,“我已把本门典籍全部传到了你的识海中,方便你观览,切记,要循序渐进,不可急功近利。有疑难之处,随时到松院来找我。”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俯下来的,逐渐清晰的脸。
父子三人中,他的修为最低,用我的次数也最多。“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是李家的家训,李诀辰作为兄长,处处都谦让李诀巳,包括在使用炉鼎这件事上,只要李诀巳在家里,李诀辰就很少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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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像从前那样,放在桌边让我去拿,而是直接递到了我嘴边。
我满十六岁那天,李荀复突然把我喊到他的院子里,给我喂各种奇异的灵草和丹药,还亲手教我剑法和符术,断断续续有一年之久,那段时间可以算得上我离开我娘之后,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一年的相处之后,我心里已然把他当成了师父,我幻想着以后还有无数个我舞剑,他饮茶的日子,我幻想着如果哪天我学完了《苍山剑法》,他也许会收我为徒。
我一整天都晕乎乎的,脸也很热,脑子昏昏沉沉。到了晚上,他开始给我喂那些很久没喂过的丹药。
他微微颔首回应我,“嗯。”
李诀巳笑眯眯的说,“是啊,想师姐了,脚程便快一些。”
一连喂了我十几颗后,他粗粝的拇指在我唇边摩挲,我含进他的手指,把上面残留的甜味席卷而走,对他痴痴笑着说,“谢谢师父,这个甜,刚刚那个也甜。你怎么不吃?只有我吃你不吃,我要难过了,你也吃一个。”
过了一会儿,我才迷迷糊糊意识到方才的行为不妥,于是我搂住他的脖子,用鼻尖蹭了一下他的脸颊,急忙低声自讨道,“弟子方才失礼了,师父就原谅我吧,我保证不再犯了。”
曾经有三百多个夜晚,我挥剑斩月华的时候,他负手站在青松旁边看我;我低吟符咒的时候,他端坐石桌前饮茶;我走来走去默背心法的时候,他立于窗边拭剑。
李诀巳披着大氅,站在柴火房门口,伸出白净的手指扣了两下门框。
现在想来,我说的这些话和做的这些事全都无比僭越,清醒状态下的我绝不可能如此。
“纪漉问家主安。”
“师,师父?”我试探着叫他。
“嗯,”他声音清冽,不带什么情绪,“往后不必叫我家主了,叫师父吧。”
“师姐”这个称呼,其实跟李荀复是有些渊源的。
我失神了许久,等我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李荀复正把我压在书房的竹榻上——我曾经坐着背书给他听的地方,把自己缓缓推进我身体的深处。
我刚进门,他就招手喊我,“漉儿,你过来。”我怯生生的走过去,心想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错,他还从来没这样叫过我呢。
我八岁到苍山派,在关大娘的庇护下一直长到十二岁。关大娘死后,我就接手了她在柴火房的活计,平日里负责给外门弟子和外来宾客烧茶做饭。
“师父,师父,师父。”我喊了一声又一声,好像要把以前欠下的,和从以后的日子里借来的,全部喊完。
李荀复一开始只在晚上叫我过去,待一个时辰便回,后来看我学得好,又叫我下午过去,待到深夜再走。
 第二章(微H)
午时,我正在柴火房给灶台添柴火,锅里炖着鸡汤。今天林家的小女儿也跟着李诀巳一起回来了,她刚到便说苍山太冷,吵着要喝野枞菌炖鸡汤暖身子。外门弟子知道她素来骄纵,要求颇多,于是便把事情都推给了我。
十七岁生辰那天一大早,李荀复就把我叫到了他的书房里。
他的眼睛形状很像杏,笑起来的时候,好像有一泓春水在微波荡漾,嘴角也天生的有些上翘,看着温和又亲切。只不过这张嘴里,总能说出许多刺痛人的话来,李诀巳喜欢叫我师姐,也是因为他觉得这对我而言,戏谑和凌辱的意味更多。
我听到声响,从灶台后面直起身来,“二公子,回来了。”
一月之后,李诀巳除祟回来了。
我把我学业的精进和疑惑之处一股脑的讲给他听,我告诉他我特别喜欢剑法和符术,我趴在他膝盖上说我从前有多想成为他的徒弟,我说我崇拜他,尊敬他,爱戴他。我甚至求他训斥我的时候不要那么凶,偶尔也要夸我一下。
我觉得快乐,不是因为能吃到珍贵的仙草丹药,而是因为我想跟着李荀复学东西。无论是剑法符术,还是心法经文,我都学的如痴如醉,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我与它们本就是一体的,如今并不是我在学它们,而是它们主动回到了我的脑子里。
我呆住了,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李荀复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只要我犯了错,他就会很严厉的训斥我,常常能把我说出眼泪来,但他的训斥都是十分有用的,每次我完听训之后,都会有很大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