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九岁。”坐在窗边拨弄着一株小苗的男人回过头来，眉眼带笑，“妈妈不必如此生气，楼里不还常说老男人更有味道吗？”
躬身正在查看菜叶背面有没有虫害的丁未动作一顿，抬起了头。
出乎意料的，信里只是叙述了些家常事，以及提出希望下次能找他拿一些菜苗种子，都是些简单的字词排列组合，即便是没读过多少书的人，也能流畅看完。
女人被他的回答气了个仰倒，眼看着又是一巴掌要下去，男人连忙出声道：“仔细刚做好的蔻丹！”
既然说下次带过去，那就挑一些吧。
据说书生都是喜欢这些的。
徐徐微风吹动着正在认真锄草的男人的衣角，飞檐一角的铜铃叮铃作响。
“倒是要吃到明天了……”
他在沉思的时候，脂玉也在暗暗观察面前的男人。
又将信看了两遍，丁未才沿着折痕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压在柜子里收好。
丁未皱眉思索。
手脚一看就是常年劳作的人，衣服也是不好不坏的那种，脸嘛……倒是长得还行，和楼里的人是完全不同的风格，剑眉星目，从侧面看还挺有男人气概的。
想了想，又补了句，“这些是农人都知道的。”
“……”丁未默了默，开口道：“你说你是来送信的？”
谁会写信给他这么一个庄稼汉？
天色将晚的时候，丁未回到小屋，竹竿上晾着的衣物已经不见了，他看了两眼，走到厨房，打水洗了洗沾满泥土的手，又来到灶台边，上面热着一锅他之前已经做好的饭菜。
丁未看了眼，上书丁未亲启四个字，再一看落款，是陆翊。
“啪！”
那只要拍在桌上的手硬生生转了个弯落在了盖着罗裙的大腿上，疼得女人眼角一抽，“你是非要和我作对是吧？”
他一边说一边从袖口掏出一个信封递过去。
小屋周围用篱笆围上了，丁未想了想，在旁边搭了架子，准备种些花树。
但是他还是想不通公子怎么会和这样的人有联系。
他看了眼窗外的夜色，隐约可以听到鸣蝉的嘶叫。
丁未看了两眼，就收了起来，再次看向名为脂玉的少年，“信我收下了，多谢。”
菜苗已经长到了小腿高，细细的枝干上零零星星长了些小果，还有未开尽的小花在旁点缀。
陆翊不知道有没有听出他的话外音，在地里溜溜达达转了一圈，又转身回去了。
晚上，一灯如豆。
丁未看向来人，那是一个生得唇红齿白的少年，扎着发髻，穿着一身松花绿的窄袖短衣，见他望来，连忙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陆翊脸上依旧挂着笑，只是眼神不带半点笑意，“妈妈是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的。”
陆翊看着面前这人黑沉的眉眼，笑了笑，“我只吃过这些蔬果的果实，倒是第一次看到它们还在地里的样子，多谢兄台耐心解惑了。”
可是……公子？他不是说因为去春风楼连家都没了吗？
夏日的阳光催赶着作物茁壮生长，等到丁未回过神的时候，才发觉距离书生离开已经有一月了。
“琳琅啊琳琅，你说说你怎么回事，那人是个鳏夫，还有个孩子，还比你年长了十岁，这么一个老男人，你你你，你怎么就非要凑过去呢！”
他看了看旁边两人份的饭。
“不用谢不用谢。”脂玉摆了摆手，又问了问有什么需要他带回去的，得到没有的回答之后，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丁未的屋门口。
脂玉见面前的男人搭话，迅速点了点头，“诶，对，是我家公子让我给你送的信。”
丁未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密密麻麻写满字的信纸，字迹瘦劲清峻，俨然有大家风范。
声音的主人似乎是对这种问答上瘾了，一连不断地认了田间所有能看到的作物一遍。
琳琅可以作为春风楼的花魁待在这，但是顶着琳琅名字的人可以不是他。
“……”
丁未：“……”
这个送信的脂玉怎么奇奇怪怪的？
陆翊的来信已经成为了一件丁未习以为常的事，有时是三天来一封，有时是半月一封，没来时丁未也不急，只按照自己平日的生活规律，种地、卖菜，间或找丁婶问问最近的生活。
被楼里人称作“妈妈”的女人坐在布局雅致的房间里，重重一巴掌拍在身侧的梨花木桌上，艳丽的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
一截细白的脚腕停在了丁未面前。
丁未倒也没嫌烦，一边忙着自己手底下的事，一边抽空耐心回答。
“丁公子，丁公子？”有人在喊。
丁未有些摸不准书生在想什么，但还是回道：“不用谢。”
所以其实你随便找个人都可以问清楚。
更何况看那人的样子，哪里和“老”沾的上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