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的温迎玉却已明白了。
“若真如此,便还好。只怕......张淮景在天津卫权势遮天,与
温迎玉站在院子当中。虽是唱戏,这次却连行头都未让她换,午时匆匆将她请来,一直唱到日落西山。
张家两位少爷,如今称呼二少却只唤张公子,也是天津卫那边儿传来默认的规矩。
各家公子面面相觑,不知是这张二刚到京城,不知连双城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还是真的有恃无恐。
“碧天连水水连云,泪斑斑。戴月披星,这儿望不见汉长城。”
 风雨欲来
温迎玉闻言猛地抬头,眼尾都红了,原本的委屈和不甘也都化成愤怒和羞耻。
“这张淮景初入京便点名邀你上府,今日不会那么好过。”临行前师父抚着她的手臂,眼中净是担心。
若是一般的草戏班子,收个戏子也没什么惊奇,偏偏这温迎玉所在的连双城,在京城传了几代,如今当家的班主,更是几大家家主的好友,京城无人敢怠慢。请连双城的角儿过府演出尚需千金,赴宴应酬更得看交情。
张淮景没搭话,只瞧着戏台之上的女子。女子发丝微乱,面若桃花,可嘴唇却被咬的发白,半隐在袖中的也紧紧的攥着。即使被迫供人消遣,故意刁难,也倔强地撑着最后一点尊严,不肯开口求饶。可是仔细看看,眼中水光盈盈,全是委屈不甘。
张恒景忽然想起家中刚捕得的那只白狸小兽,刚被圈起时,似乎也是这般神情。
可座上之人仍不愿罢手。
“是么?”张公子噙着笑,手臂随意搭在矮桌上,屈指敲着桌面,“张某到觉这京城名角儿,也不过如此。”
这些公子少爷整日消遣快活,还未亲身涉及商场、官场上的利害关系,此番前来赴宴,也只被父辈叮嘱,与这张淮景,能交好自是最好,不能交好也绝不能惹恼了他。但是对于他的手段和势力尚摸不中深浅。
一曲毕,叫好声迭起。却又不似平时单纯的欣赏,带了些调侃和瞧好戏的意味。
酒席上的人也都放下酒杯,不敢出言。
“若是梨花带雨,该更动人吧。”他暗暗思酌,眯了眯眼,手指摩挲着白玉杯的花纹,笑声在喉咙里含糊不清。
温迎玉细眉微蹙,“可是因我上月拒绝了那表小姐?”
如今为京城新贵,众人只听传闻,不见其实,摸不清这位的底细,即便在座的也都是富商巨贾贵族名门之后,却也不敢得罪于他。又掺着点看戏的心情,纷纷举杯,“果然还是张公子有面儿,平时想请温老板唱个曲儿可难了,今日算是沾您的光,一饱耳福了。”
“今日辛苦温小姐了,”他摆手招来下人,“送温小姐去后院。”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他沉吟出声。原本意不在她,也并不是众人以为的替谁出气,此时却真的升起几丝别的欲念。
主座之人不动声色,把玩着腰间的玉佩,饮尽杯中酒,这才环视众人,轻笑出声,“还想听什么?再点一出《玉堂春》,如何?”语气中有些轻慢和戏谑。
温迎玉七岁时便被连双城班主收作干女儿,是最有天赋最为疼爱的小徒,更是年少成名,位于京城名旦之首。若只是给个教训,尚无大碍,可这留在后院......在座的也都是风流阔少,如何不知其中寓意。
鬓角被打湿,入秋的晚风渐凉,而她只着轻纱罗裙,身子忍不住的发颤。
戏子虽是下九流,这戏园里的勾当也脏的很,唱红了的角儿没几个清净得了,却也不同于风尘女子。
戏台上的温迎玉,闻言又是一颤。连着一个下午的唱戏,嗓子早就火烧火燎,刚刚那出《汉明妃》已是勉强,到最后声音发涩,几近失声,再唱是真的不成了。
高台之上,各家的公子推杯换盏,欢语声不断,却又都默默关注着戏台上的名角儿,和主座上的那位京城新贵,张家二少张淮景。
前面说话那人脸都憋红了,却也不得不应承着,“我们自然比不上您见得多听的多,不过是图个乐儿罢了.......”
这张家,虽未正式交由张淮景,却也只看他何时想收入囊中罢了。
酒席上的各家公子,虽不知个中缘由,却也隐约听来一些传闻。好似是上月张家表小姐请温老板过府唱戏,为自己庆生,却被回绝。被一个戏子当众拂了面子,那表小姐自然心中不快,一气之下,生日宴砸了大半。今日大概是这张二公子为自家表妹出气罢了。
虽有怜香惜玉之情,可这张淮景原在天津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张家大公子三年前就已瘫痪在床,张家家主又常年卧病,个中辛秘,众人也只敢猜测,无从得知详情。
当初师傅为了磨她的性子,也为了练她的基本功,让她卯时便起,到河边吊嗓子,一练就是一天,却也未像今日这般苛责,一出接着一出,水都未赏一杯半盏,又是一直站着,脚跟发麻,若不是靠意识咬牙撑着,恐怕早就晕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