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回了哪里？离家近不近？”
她不自觉抓了抓手中的挎包，抿了抿唇，对着母亲摇了摇头。
同样的话听在耳朵里，于沈嘉文看来，则又是另一种情况。
沈母似乎想说什么，眼睛一瞥，乍然看到了正对着窗外出神的儿子，以及落了一地的绿萝嫩叶，心中的气不打一处来，也顾不上什么“要静心修养”的医嘱了。
沈母显然很兴奋，瘦削的脸颊上那深陷下去的眼睛闪烁着光芒。
母女两人坐在椅子上聊天。
话音一落，病房里的另外两人同时愣住了。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情绪。这种情绪来得莫名其妙，异常凶猛。这在他以往的经历中是没有出现过的。
少年顿了顿，把手中的绿叶扔出了窗外，深深地看了眼自己的姐姐，就迈着长腿离开了。
少年紧握着双拳，咬紧牙关，抑制破门而出的冲动，像是刑场上的犯人等到最后一刻判决。
少年停止了祸害绿萝的手，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袭上心头，犹如熊熊烈火，让他头皮发麻，心脏震颤，浑身血液似乎即将燃烧殆尽。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情绪，只知道自己拒绝听到这个话题。
“这些年……”她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不想让她到了这个时候还为她的事情忧心，“忙于工作，疏忽了这方面。”
沈嘉文愣了愣，摇头说道：“暂时不走了，我的工作调回来了，短时间内无法离开。”
她的大吼大叫让少年收回了思绪，当即转身，沈母没注意到他面色苍白的样子，只指着他大骂：“你这个混账东西！老娘养什么死什么，好不容易伺候好的绿萝被你糟蹋！给我出去！”
聊了一会儿琐事，沈母问她：“嘉文，这次回来，还要不要走了？”
沈母听了十分开心，像个孩子一样拍了拍手，嘴里念念有词。
明明……亲人之间，若是听到对方幸福，那么自己也会高兴的不是吗？可是，为什么，眼眶会酸胀得无以复加。
时隔多年，那种局促不安又开始了。
阴暗中滋生的不伦之恋，如同被恶意浇灌的花朵，注定是令人痛苦的。
没一会儿，室内植物嫩绿的叶片就被扒了几片。少年恍若未见，全神贯注地偷听着母女的谈话。
半晌之后，才点了点头，用子女听不到的声音喃喃自语：“也好，这样也好……嫁远了，我也不安心……”
如果是在电话里，那么她尚可以从容应对，通过巧妙的话术转移话题，然而，面对母亲眼中燃烧起的期待，以及那种……对子女未来生活的忧心和不舍，喉咙中的敷衍搪塞都被深深埋进了心底。
这八年来，沈嘉文带给他的伤害，是日积月累的，如同悬挂在头顶上的一把刀，或是一种缓慢的刑法，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跳出来给他痛苦的折磨。
比即将被抛弃还令人难以忍受。
“沈嘉泽！”
那双暗中窥听的耳朵动了动，一种难以名状的喜悦如同雨后春笋蓬勃而出，悄然滋长，不可抑制。
“还没有。”
 第十二章
“嘉文啊，你在那边，有没有谈得来的对象？”
所以，他不理解这种情绪。
可怜的少年度过了单纯的十六年光阴，未曾像这个年纪倾慕异性的男孩一样，被任何不明的情绪烦扰，活得坦坦荡荡，尚未意识到，自己对亲姐姐的情感，早已在日复一日的思念之中慢慢发酵，慢慢变质。
欣赏，依恋，期盼，倾慕，恐慌，嫉妒……所有因她而升起的情绪都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范畴。
话题聊着聊着，又扯到了令人尴尬的境地。
沈母听后，深深陷入眼眶中的眼睛，流露出不知是喜悦，还是失落的情绪。
“S市好，离家近。依我看，以后就一直在那里了，女孩子稳定点好。”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在关键的时刻里错过关键信息，那么他可以摆脱这种痛苦的折磨。
更拒绝听到她肯定的答复。
充当背景板的少年听到这句话，手里即将放到嘴里的苹果顿住了，不自觉放在桌子上，悄悄竖起了耳朵。
沈嘉文则是被他意味不明的眼神弄得愣了愣
即便日后明白过来当初的心意，那么仅存的也不过是一种岁月的惘然，以及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就在S市。”
沈嘉文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微笑着点了点头。
也幸而，他未曾意识到。
他看着她的目光，已经渐渐摆脱了血脉相连的亲人该有的样子。他眼中的她，没有一刻不是站在男性的角度去看待的。
少年动了动脚，拼命压制想要背叛自己的肢体语言，不想因此打断母女之间难得的久违的对话。又不知如何控制心中潜滋暗长的喜悦，只用手戳着窗台的绿萝。
只知道她的回答会在瞬息之间让自己坠入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