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怒气冲冲地转向林静恒:“我要是早知道这家伙会趁虚而入,我……”
他想,陆信这辈子还剩什么了?
一直在旁边吃干果的总长秘书长却突然低下了头——老秘书长跟了爱德华总长和陆必行两任,早年也
“后来我才知道,老陆其实是故意放我走的,”银河城中央区,花团锦簇中的新郎之一耸肩说,“放我走还不给生活费,老陆,你可真够意思。”
“玫瑰之心,怎么又是玫瑰之心?”独眼鹰捻灭了烟头,恨恨地想,“他死了也好。”
图册里列满了联盟上上下下的名将,有资格没资格的都露了脸,可是从头翻到尾,却都没有他想看到的那个人,他们像抹去了什么污点一样,把他的存在、荣光一并消除。
陆信到底犯了什么罪,独眼鹰不知道,知道了也无能为力。
有时候喝多了酒,他心里会升起卑鄙的沾沾自喜,逢人吹嘘自己年轻时跟着陆信打海盗的丰功伟绩,跟人家说,卖几年命,换来大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和呼风唤雨,值。
“你得意什么,小崽子?”独眼鹰恶狠狠地对图册里的人说,“你第一本睡前故事书还是我传给陆信的。”
独眼鹰的投影振振有词地回答:“我早说了你是捡来的。”
独眼鹰“嗯”了一声,语气温柔得几乎不像他:“大了,也该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放他走吧。”
陆必行也是一愣。
而酒过三巡,牛皮吹尽,他抱着马桶呕吐的时候,就又会突然陷入到无法言说的寂寞里。
因为他自己知道,当年跟着陆信,真的不是为了所谓富贵和权力。
反正林静恒死了,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来调查一个非法军火贩的儿子了。
独眼鹰的目光在图册最后一页停留了片刻,隔着纸页,林静恒向他投来漫不经心的傲慢目光。
陆信的投影笑得高深莫测。
结果林静恒就是这么给他“情深义重”的。
亲手建起来的大厦倒了,议会大楼后面的石像被斩了首,和他有关的东西都要从历史里抹去,没人敢提他,没人为他平反,他用心血养大的孩子狼心狗肺、不得善终,仅剩的那一点骨肉远在第八星系,甚至从来不知道他的存在。
陆信说,小男孩睡着以后非常规矩,一动不动的,就好像睡梦里也有人要检查他仪态似的,时常突然惊醒,就算有伊甸园看护,一宿也总要醒上一两次,醒了也不吭声,就自己默默地对着墙躺一会,从来不往大人怀里钻。
“老大,你不是说他那机甲快改装完了吗,万一真跑了怎么办?咱们不堵啦?”
眼看这二位都阴阳两隔了,竟还能掐上一架,纳古斯连忙在战斗升级之前打圆场:“波斯……呸,独眼鹰兄弟,老兄对我们将军真是没有二话了,为了让必行名正言顺地姓陆,公开给自己改名,唉,话说回来,你本名是什么?”
可是他独眼鹰不想,他不到两百岁,已经身心俱疲,只有在烈酒和女人面前,偶尔还能兴起几分年华犹在的错觉。
那么“独眼鹰”和“老陆”之前,他叫什么呢?
据陆信反应,该书效果卓绝,那小东西一丁点大,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一口沃托式的虚腔假调,每天睡前都会冰冷客气地逐客,说些“感谢您的陪伴,将军,我准备休息了,晚安”之类让人不爱听的话,自从有了这本书,那小崽早早就会钻进被子里,就露一双眼睛,老实得不行,连陪睡都不吭声了。
“独眼鹰”这名,是他丢了一颗眼珠之后的外号,眼珠不是天生没有,是打仗的时候丢的,第八星系的草根们个个起名都很随意,但也总不会这么有预见性。
但……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今天晚上那个灰袍不是第一个来找他的,阴沟里也有想要浮到水面上、顺波涛兴风作浪的人。他们想借着“重组自由联盟军、守护第八星系”的大旗,像当年背叛凯莱亲王一样,背叛联盟、自立门户,在乱世里搏一席之地。
独眼鹰:“联盟狗!”
林静恒哼了一声:“老波斯猫。”
开了它。
独眼鹰越看越心烦,把图册摔到一边,跟自己空荡荡的膝盖面面相觑片刻,突然又想起,不管怎样,这人都已经没了,于是愈加心烦。
独眼鹰摸出个人终端,对自己手下轻声吩咐道:“把盯着少爷的人都撤了吧。”
“一个愤世嫉俗、对一切失望的中年男子”,这他妈是什么形象?太可怜了。
陆信还说,这孩子把眼里的人都放在心里,情深义重。
这话不能说,说了显得他愤世嫉俗、天真愚蠢。
可怜的东西,都是要给人笑话的,不如当个精明市侩的投机者,让人酸溜溜地夸一句“你算赶上了好时候”。
那本书叫,改编自第八星系真实事件,从饥荒时期专门偷尸体吃的“死人盛宴”,到穿肠烂肚的彩虹病毒,全是高清图片,细节一应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