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吻终了,辛丰翎弯腰把易维清抱了起来,转身走进卧室。
当毒气蔓延开来时,整座小镇都为梦境般的朦胧白雾所笼罩。刺穿耳膜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此情此景与人间炼狱别无二致。三年了,少将始终无法忘记那份命悬一线的紧张。稍稍行错一步便会坠入万丈深渊。
清浅的月光映在安静的卧室中,少将慢慢坐起身,脱掉了汗湿的睡衣。
“你……”
帝国军从冬天开始侵略王国,到了春天,大军已经逼近王国首都却迟迟无法攻占。在首都附近,帝国军遭遇了王国军的埋伏。两国军队在一座废弃的小镇中发生激烈交火。身处劣势的帝国军毫不退让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埋伏战眼看着就要失败,王国军在最后关头启用了惨绝人寰的毒气弹。
战争过去三年了。
未说出口的话
“维清。”少将低低地唤了一声。
少将夫人倏地转过头,松散的发辫滑到胸前。在昏暗的光线中,他那白皙优美的脸庞如深夜的梦境般朦胧不清。
少将常常梦见那片战场。
辛丰翎含混不清地应了一声,他将脸深深埋在妻子的脖颈之间。易维清身上有一种清淡好闻的香气,仿佛一枝盛着晶莹露水的百合花,能让辛丰翎焦灼紧绷的神经得到温柔的抚慰。
易维清给女儿掖了掖被子,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育婴室。
健壮紧实的上半身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之中,他低下头,默默地望着自己身上那些暗色的旧伤疤。在陈年累月积攒的伤痕之中,肋骨处的那道长疤尤其显眼,那是三年前的爆炸案留下的无法抹去的印记。
少将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屈指轻敲敲房门。
沉默地拥抱了一会儿,辛丰翎松开胳膊,易维清仰起脸,美丽的黑色眼眸中写满了忧虑。
曾经在战场上为了不同信条而浴血奋战的军人们回家了。家里有妻子、有孩子、有美味的食物和温暖的床铺,可以愈合身心的重创。而那些无法回家的人则永远地留在了异国他乡。他们化作无声的幽灵终日徘徊在萧条寂静的战场上,等待着活着的战友们在午夜梦回时与他们再度重聚。
少将睡着一张宽大的双人床,他身边空荡荡的,只有床单和枕头上留着褶皱印记。
少将知道枕边人去了哪里,所以他并不着急。他掀开被子起身下床,先去盥洗室洗了把脸,然后走向卧室旁边的育婴室。
易维清乖顺地接受了丈夫的拥抱,他将温热的脸颊贴在赤裸冰凉的胸膛上。辛丰翎的怀抱是那样用力,易维清的全身心仿佛都被那淡淡的汗湿味道所浸透。
“军部还有公务,我走不开。”
女儿的房间被装饰得温馨而富有童趣,深蓝色的夜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整个房间宛若静谧的海底。女儿睡在柔软的小床上,香甜地打着小呼噜。妻子则坐在床铺边的地板上,胳膊肘撑在床沿手掌托着侧脸,静静地望着女儿的睡颜。
“不必。你父亲已经很久没见到凛凛了,等到他去六临市养病以后,你们就更没机会见面。你和凛凛陪他住上一个礼拜,不用担心我。”
白茫茫的毒气如无形的怪物缓缓逼近,迷雾覆盖了残破的瓦砾、肮脏的街道、哀嚎的战友,最终遮蔽全部视线。少将感到双眼为毒气所剧烈灼烧,只能看到模糊而摇晃的虚影。这份痛苦是如此真实,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的亲身遭遇。
像他这样的高级军官由于知道太多秘密,所以绝对不能轻易地把内心暴露在外人面前,更何况辛丰翎的强势性格也不允许他向别人寻求帮助。
辛丰翎没有回答,而是深深地吻住了妻子柔软的双唇。
辛丰翎解开易维清单薄的睡衣,这具美好的胴体毫无保留地展露在眼前。
脆弱的咽喉被湿热的感觉所包裹,易维清难耐地后仰头颅,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你也可以跟我一起回易家。”
辛丰翎摇摇头,把易维清轻轻放到床上,又捡了一个枕头垫在他腰后。
这天夜里,少将再一次梦到了那片雾气笼罩的战地。
“又做噩梦了?”易维清轻声问。
在无人的走廊里,辛丰翎缄默地将易维清搂入怀中。
宛如溺水者的垂死挣扎,睡梦中的少将开始颤抖,就在快要跌下床铺的时候,少将终于从噩梦中惊醒,此时,背后的冷汗已经浸湿了睡衣。
易维清稍作犹豫,试探着提议:“要不然,我明天就不带凛凛回家了。你这样每天每夜地做噩梦,我真的很担心。”
“或许你该去见一见心理医生,他们会给你帮助。”
那个春天是一场不会醒来的噩梦,是少将所不愿意承认的,深藏于记忆深处的恐惧。
易维清倚在松软的枕头里,辛丰翎俯身而上,将一个个缠绵的吻印在妻子修长白皙的颈间。
这间育婴室是少将的三岁女儿独居的房间,此时此刻,育婴室的小门虚掩,少将走到门口,不出意料地发现了妻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