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剑存在一日，我便提心吊胆一日。季梦然碎我心脉，我本已药石无医。左思右想，也只有这一个笨办法。还请教主不要责怪。”
凤绮生眼前豁然开朗。
开朗过后，这里是草长莺飞，蝴蝶蔓舞，青草散发出香气，光着脚站上去会扎得脚心发痒。这种季节，绸布衣裳早已经穿不住了，凤绮生很早就光溜溜只套件轻丝外套，拿个腰带扎着，露出白嫩嫩的胸脯。
凤绮生
“不短也不长。”想娶妻的够生子，想名就的够功成。一生该得到的早得到了，如果到了这个年纪还不能得到的，估计着也是妄想，执着无用。
他对这位朋友给他的评价十分好奇。
欧阳鹤当然想不到赵青会选择以身祭剑。是天机赐予混沌剑灵性，冠华莲生令它滴血认了主。如今赵青血脉与心法齐备，是唯一能驱使混沌剑之人，亦是除冠华莲生之外，唯一能废了它的人。以血肉相喂，以魂魄相伺。这世上，再无混沌剑。
“我知你从远处而来，是我强求，不愿你离开这世间。”
“嗯。普通人也就活个五六十年。”
这世上，有许多事，是无法改变的。
对于一个强者来说，这固然是很耻辱的死法。
“赵青别无他法，唯有以身代之了。先走一步。望，望教主珍重。”
他与赵青相握之处，只觉滑腻不堪。鲜血滴嗒滴嗒自剑尖汇下，落在地上，砸出一串串血花。赵青身侧，玄色衣物上，很快一处深色的污渍愈扩愈大，泛起阵阵腥甜。
赵青面色愈加苍白，眼神却十分明亮。
模模糊糊里，凤绮生心想，他应当不是一个人走的。他身边应该还有一个人。
一击直中心肺，凤绮生声响也无，便倒了下来。
“喂，什么叫我这一生很长。莫非你的一生很短么。”
“也曾阅尽古书。”
赵青眨眨眼。难得羞涩地笑了笑，露出浅浅的梨涡。
凤绮生呼吸一滞。
就是钱。
凤鸣远行而来的朋友不近不远走在前头，凤绮生要赶上去，却还得迈着小短腿去追。
那人笑了：“那岂非就是老妖怪。”
欧阳然没得意多久，便被察觉不对赶回来的赵青，一剑挑了心肺。同样的死法。
只有钱。
“五六十年很短？”
“不然呢？”
“往年，西陲祭师说教主命中定有一劫，在所难免。”
痛苦罢，绝望罢。欧阳然恶劣地想，世事容不得你偏差一刻。你已经来晚了。
心法相传。混沌剑因冠华莲生而生，如今由他的后代来断，这不过是天道轮回，一切自有注定。
欧阳鹤扑将而来。
“我换个说法。”祭师想了想，“你这一生，有没有害怕的东西。”
凤绮生一旦好奇，就会想去追根究底。
凤绮生琢磨着：“那依你说法，我应当还能活个一百六七。”
却在离赵青三尺之外，被一股强大的内力掀翻了去。
背叛的原因也很简单。简单到令人无法相信。
这条路很黑。走到目前为止，不曾见到出口。教主闲庭散步，隐约间觉得他似乎在这条路上走过许多遍，不然不至于连下一个是转弯都还记得。
第58章 青青子衿（七）
赵青未死，混沌剑尚有一线生机。
“赵——”
欧阳然跟在年轻的盟主身后，看着他势如破竹，破开大门。盘膝而坐的教主容貌华贵，闻得动静，缓缓睁开双目。他在最要紧的关头，强自从冥思中醒来，已是元气大伤，一时根本无法起身。要打败他，根本无须吹灰之力。要成不成的鎏火神功，已将他伤了泰半。
一声凄厉的凤鸣响彻天际，平地忽起狂风，似欧阳然之辈要抓紧了东西才不被卷走。他看向阵中，仿佛一瞬间霜染青丝的教主，嘴角勾起一丝笑。
上一世时，季梦然领着他推任的年轻盟主杀上鎏火教，教中因调虎离山之计，无人相守，通过内线传来的消息，他们很轻松就找到了凤绮生闭关的地方。内线并不是柳夕雁，而是白虎堂下，一个鎏火教人连名字也不熟悉的普通教众。
可强者也是人，是人就有破绽，他生时荣光万丈，死时却如此随意。随意到，说出去，世人都无法相信。但事实确是如此。
许多人扑将而来。
“我想过许多种办法。”
一声稚嫩的问话，扫光了他身边的迷雾。
“当日教主忽然昏迷，其实生机尽断，只是司徒一直不曾与你说。这两个月以来，教主能跑能跳，与常人无异，赵青只盼望这样的教主，能永远如此才好。”
“这个疯子！”
他在最后闭目时，就看到剑意阁主扔下长剑，扑到了凤绮生身上。面上满是惊惶。
凤绮生动了下嘴，忽然间觉得荒诞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