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你应该已经待一晚上了吧?”昨日傍晚收工,劳役工人由监工领回,如果从那时这三人脱队开始算起,她该庆幸水屋没被拆得乱七八糟。
连南月凌都听得出这人漫天鬼扯,好笑拆穿,“劳役营外jiù shì 都护军守卫,每个营又有监工队,进去就出不来的地方。你要说,趁在这里干活的机会,避过监工点名,偷藏水室zhǔn bèi 逃走。”
“齐天造主,就不要让你的手下人为难了,因为就算你待上一整天,也看不明白这些机关的。”这几个贼是不是太不把主人放在眼里?
大汉目光一凛。
头一个跟兰生说话的汉子道,“少主,我们世代为工,你虽然才高八斗,还是不要以才子形容自己,心里有数便罢,否则老爷子们又要训我们了。”
“是吗?”兰生笑了笑,“那就麻烦二位出来,我要锁门烧炭了。捉贼捉赃,你俩分明jiù shì 武师。动运水的蹬车做什么?赶紧关了吧。不然锅炉的水就漫得到处是。水室要是破坏,你们得赔我一万两银子。”
“还有,这些操纵箱,摇杆,和皮鼓,虚虚实实,即便居安造教出来的操作师也未必了解到底如何出水,如何运水,如何通过这些踩踏的轮子将木柴送进灶肚子里。知道的人,大概只有设计者兰造主和打造者铁大。”青年说到这儿,忽然语速加快,“兰造主,居安并归我齐天如何?”
江南水养灵秀人,huī fù 本貌的这人让兰生想起马秀,心头一动,脱口而出,“你们是齐天造的人?”
汉
“兰造主,我家少主不是装傻,天性就憨真,除了工造上有奇才,其他方面——”汉子虽似贬主,实为忠主,“让您见笑。”
一声长长的叹息,一个清凉的声音,“我也想啊,只怕兰造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但问不着,反而弄臭了我辛苦建立的才子之名。”
“同情心是什么东西?”兰生边笑边说,“你还别装傻,这套虽好笑,却起不到什么作用。”
南月凌看到屋子那头有水槽,槽里波光粼粼,也有很多粗细不一的管子接着。锅炉里传来哗哗水声。自来的水!
“小葵,不要涨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你帮我拖延时间,跟她随便扯会儿fèi huà ,再让我看看zhè gè 摇杆作何用处。”青年要缩回原来的角落。
叫小葵的黑面汉苦笑像哭,“兰造主,呃——zhè gè ——咳咳!”都说出来了,还怎么拖延时间?
青年顿住,仍是慢条斯理的语速,但有突然智力打开的从容,“看是肯定看不明白的,除非你让我拆,我就能明白了。你这间水屋秘密太多,到处都是奇怪的东西,不过,多数用来迷花眼的吧。”他轻敲旁边一根碗口粗的管子,“比如这根管子,jiù shì 装饰,我刚才看半天了,明明毫无用处。”
另一个汉子语气有些不耐烦。凶巴巴说。“她来了正好,反正一时半会儿也看不明白,直接把她抓走。慢慢问怎么造jiù shì 。”
静着,大汉哼道,“不知兰造主说什么,只有我二人闯进来而已。”
哈?兰生抿住唇,但是最终还是忍不住,就靠着门大笑起来。简直是个大活宝,这人。
第三人走了出来,身材虽没有北方男子的高大,却算得上匀称细秀,而五官镌俊斯文,肤色白若粉,年约二十出头。他神情中没有被捉贼的紧张或羞怒,很悠闲,好似他是请来的客人。
兰生丝毫无惧,仿佛对着kōng qì 说话,“出来吧,你们三个焦不离孟,孟不离焦,那几个监工那么穷凶极恶,别人稍稍喘口气说个字就会鞭子伺候,偏对你们的交头接耳视而不见。水室安装之后。我也曾跟监工说过,不能让工人们随便靠近,但每回总有八九个人晃过来,而回回又都有你们。”
两汉子互望一眼,同时看天。
汉子尴尬,干咳两下,提醒自家主子悠着点儿说话。
“笑什么?一点同情心也没有。这时候兰造主应该说,我帮你们逃出去才对。”活宝才子jì xù 耍宝,配合那副聪明相,完全就像gù yì 装傻。
“好说。”兰生不退,也不进,站在门前,凤眸也映外面好阳光,“若你们真是服劳役的人,哪会长得五大三粗,跟油桶似的。不过,你二人好歹要比另一个装得像些。”
“绝对不是,我们是长风造的。”细白的青年麻溜地撒谎。
青年拐汉子一眼,皱眉翻眼,表示麻烦,又更新说法,“其实,我们不是长风造的,是从劳役营逃出来的。”
青年斩钉截铁点头,“我一直jiù shì 这意思啊,说了两遍你们都没明白?太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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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生本来笑他憨傻,现在笑得钦佩,却一句话不说。她没必要鼓励或赞同他,如果他真天性憨真,根本不会在乎别人的夸奖。她不是天才,但她看到过天才。天才的思维是常人无法理解的,并非孤芳自赏,而是难找同类,反被人当成异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