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过半，一切照旧。他懒散度日，从不肯拘束和服从。住进阁楼，爬上窗台，写日记，涂鸦，种花，练习滑板，学骑摩托，逛成人网站，通宵看恐怖片，和朋友们组队玩游戏，然后不情不愿地被赶去参加社区义工。
两人的膝盖碰到一起，不太紧密地贴着，轻轻磨蹭了一下。
他一条腿翘出水面，脚踝搭在浴缸边沿，阖上眼睛，深深的、重重地吁了口气。
他把工具收拾进小桶里，和钥匙一并拎在手上，摸摸已然晒得半干的衣物，它们散发出不太讨人喜欢的气味：“等我洗个澡出来？我父母今天都不在家。”
于是他败兴而归，灌下整整两大杯不含酒精的饮料，顶着炎日、怀揣怨气提前回家，走到门口才反应过来，父母像上周和上上周一样外出去了，把难得的休息日留作自己消遣，家中无人，而他碰巧没带钥匙。
“好主意。”男人点头，化解了他小小的尴尬，“我也去。”
来，这次意有所指。
“对我来说‘是’。”
他凝视那侧脸，好奇而促狭地想，男人既结过婚，踏入过他尚未涉足过的世界，爱过一个与他截然不同的人，会如何对她？曾有其他人坐在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亲近，享受同样的待遇，以及那一句“当心”，将温柔慷慨相赠，让她拥有，毫无保留。
说完他回味这话不太恰当的语境。该死，好像某种暗示似的。
“是吧。”
结果无疑是令人失望的。他在冗长又折腾的相处过程中没能了解到他想了解的，女孩并不是理想的研究对象，无法代入和推导，跟他的目标人物区别太大，不具备参考价值。
男人没有拒绝，也没有抽烟，捏了颗石榴吃。
“有多乐意？欢迎我住下么？”
如今他们已经成为了这种允许互开玩笑的关系，彼此默契地给予宽容，且不担心越界。然而他嘴上这么说，态度和行为却仍称得上郑重，规矩地坐下，压抑着兴奋打量男人的住处，直到对方主动
他回到家里，走进浴室，反锁了门，把自己脱光，一丝不挂。
很好，天时地利人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比如一起吹风吗。”
“恳请您收留无家可归的邻居。”他远远地就瞧见男人家门开着，但仍煞有介事地敲了敲门，模仿失败的话剧演员般浮夸的演技，蹲在地上，唉声叹气：“行行好吧，先生。”
男人洗完澡出来，找了他很久。门前没有，草坪上也没有，转去后院一看，他正坐在废弃的游泳池边，低头剥一颗石榴。
虚拟的嫉妒，不负责任的想象，从未有过的感受令他无所适从，也吃了一颗石榴，酸甜的汁水溢满唇齿，吞下少量的果肉，舌头将籽卷住。
他该永远停驻在这个美好的年纪，口中哼着不成调的歌，双脚摇晃，马马虎虎、漫不经心的，偶然失手，石榴果实便弹跳着掉入泳池，懒得去捡了。
“那你还想继续聊吗，聊你的事，或者我的事。”
不晓得男人在看哪里，总觉得脚下的足弓有点僵硬。
“真奇怪啊，先生。”他说：“很多事情我明明不懂，又实在喜欢。”
应该说“十分积极”。
“嘿，我不是‘小朋友’！”他争辩，显然对此格外在意：“我十八岁了。”
“来了，来了。”男人被他一声接一声地喊来，欠身放了双拖鞋在他脚边：“我很乐意。”
指甲的缝隙都被果汁染成粉色，他把指尖含在口中吮吸。
与先前有所不同的是，他似乎交到了新的朋友，匀出一些时间和心情给新的关系，他甚至破天荒地赴了一次女孩儿们的约，答应和她们一起去打桌球，尽管动机相当私人。
光从百叶窗的缝隙中透进来，跃过水面和白色瓷砖，倒映成满室荡漾的波纹。头顶吊扇旋转，他后脑勺枕着毛巾卷，四肢都浸泡入水，想到此时此刻，那个人可能也正在洗澡，水当头洒下，淌至身体各处，小腹便泛起异样的灼热。
第5章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投奔隔壁。
他的脚跟被经过暴晒的池壁烫到，小腿猛然抬起，男人眼疾手快端走了他腿上倾斜的果盘，手背擦过他大腿前端，及时挽救了他的劳动成果，并轻声说：“当心。”
“跟小朋友聊天同样愉快。”男人挑了挑眉。
男人走近了，拨开周围野蛮生长的杂草，坐在他身旁。近处是他露出鬓发的耳朵，微微透红的脸颊，隔一阵儿抿一下的嘴唇，那里的皮肤比其他部位要薄，一旦发热或充血，就特别明显。
男人在他的指示下关了水，把烟头摁灭，手插进口袋，片刻后沉吟道：“……好吧，也可能不是。”
石榴很大，有些分量，熟透了，鲜红的果实透亮饱满，一粒粒落进他放在膝盖上的瓷盘里。
“如果你是豌豆公主的话？”
他松了口气，便将腿斜斜一搭，踩在男人的脚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