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他想到这里,总要停下手头正在进行的事情,将脑袋探出窗外。不敢太过张扬,对此等程度的关注仍感到莫名和难为情,只留小半边脸,小心地、飞快地偷看一眼,几乎次次都有新发现。
母亲在饭桌上开玩笑说:“邻居那位可真是个美男子。”
身后冷不丁传来声音的时
或许是去酒吧?他猜,大人下班后会想去喝一杯吧。
他用肩膀挡住门,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讨厌的说教挡在门外,撬开汽水,爬上窗台,一气呵成。
绿化用水的水龙头是独立在外的,需要连接一条延长管,方便引水冲刷。他把接榫和龙头拧上,握了握,自以为够牢固,便拖着五米长的橡胶管,围绕车身转了一圈,先浇上水,用刷子全部刷一遍,再拿抹布着重擦拭积灰纳垢的地方。
他在黑暗中思索,没有开灯,少许月光就觉得满足。吹着晚风,不知不觉喝完汽水,他转头轻轻放下罐子,再回头时,发现男人站在灯光汇聚的场中,面朝着他所在的方向,一动不动。
那语气,那笑容,那从容淡定的举止和界限暧昧的眼神。
他吓得从桌上跌下去,滚到床边,拉扯被子蒙住了脑袋。
目的尚不明确,而直觉取得先机,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原因,心中已在默念,对,就是这个。
诚,耸了耸肩,冰块在杯中碰撞。
本不该看见他的男人对他吹了声响亮又婉转的口哨,似乎还笑了,夜色里回荡着暧昧的余音。
他将一切写入日记,简短的词句拼凑出朦胧却强烈的印象。烟,袖箍,白麝香。打电话习惯用右肩夹住手机,左手臂上搭着外衣。
我要的就是这个。
他心里陡然一空。
洗车向来是他分内的工作。他认识的、几乎所有同龄的朋友都靠这活儿给自己赚零花钱。攒多一些,放假的时候手头宽裕,好去参加派对和音乐节。
“嗨。”
男人像他初见那样赤着上身,头发蓬松地散落下来,运球,起跳,投篮,命中,后退两步,接住被篮板弹回来的球……如此反复十次,仅有一次失手。
望见那个人在路灯下移动的影子时,他又将一切烦恼抛诸脑后。
他看见了,他的憧憬,他的向往,他现在不懂但迟早会懂的一切。
第3章
衬衫比T恤更突出优势,头发散乱比梳上去显得温柔。不睡懒觉,不曾疲惫,慌乱和失态。精神状态良好,作息守时,自律。周末洗衣服,在院子里晾晒床单。偶有一次和他碰面,点头微笑算作招呼。
假期的周末失去了原有意义。他下楼洗漱,父母各自外出,一个去做理疗一个去会朋友,便签和早餐留在厨房。他没什么胃口,喝一杯冷藏的牛奶,啃半个苹果,展开字条读了,是父亲的笔迹:下午帮我洗车吧,明天要出差。
他只是邻居而已。
一位迷人的先生,离异的男士,性感的单身汉,就住在他隔壁。
枯燥循环的过程,似乎并非是想获得乐趣,更像是为了减轻压力所做的宣泄。男人在烦恼什么?和他、和十八岁男孩不一样的。工作?家庭?陈年旧事?分道扬镳的妻子?他不知道。
“少玩游戏!想想你的升学考试!”
晚风吹进纱窗,他梦见想梦的。燥热,黏腻,懵懂而甜蜜,不愿挣脱。醒来时已近中午,烈日当空,蝉鸣嘶哑,他翻了个身,后颈和腰窝里都是汗,床单潮湿得如同沼泽。
他盘腿坐在椅子上,边看电视节目边听他们聊天,假装对此漠不关心,咬一口草莓酱蛋奶酥,碎渣掉在盘子里。
九点出门,穿整套西装,开一辆不太贵也不便宜的车,一周七天的领带是不同颜色。通常下午六点回家,偶尔迟一些,某天他在夜间十点看见车灯晃过窗户的闪光,男人静静把车倒进车库,尽量不发出噪音打扰四邻。
“我刚离婚。”
他对此毫无怨言,不如说饶有期待,换了件宽松的无袖衫,通风的运动短裤,揣上钥匙,提着装抹布、刷子和橡胶水管的小桶,到车库去。
他们两家的房屋之间有一片空旷的水泥地,地面平整,摆放一个篮筐,算是个简易球场,他和住同一条街的男孩儿们曾一起在这儿打过街球,他还摔了一跤,擦破了手腕和膝盖的皮,母亲一边骂他冒失,一边给他涂抹药水。
第4章
男人在打篮球。
父亲佯装介意:“我再年轻十岁不比他差。”
“靠。”
吃完后他站起来,把自己的餐具放进水池,洗完的手湿淋淋地打开冰箱,拿一罐饱受母亲诟病的碳酸饮料,在训斥抵达耳边之前迅速逃离现场:“我上楼了!没事的话不要叫我!”
男人早起,晨跑,一般在他起床时返回,路过门前的草坪,他的母亲通常在那个时间浇花、给父亲熨衬衣、准备全家人的早餐,男人经过时会跟她问好,并不多寒暄,懂得礼貌但不油滑,绝无讨好和谄媚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