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碧津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你和那小魔头离开少室山之后,我本打算回到武当山,从此闭关修炼,再也不见外人,但左思右想,终究还是要来找你不可。”
王临风摇了摇头,答道:“在万少主这一节儿上,我自认为没有错处。就算时光倒流,老天爷叫我重新选一次,我还是要放万少主走我不能看着中原群雄一怒之下杀他泄愤决不能。”
室内安静了许久,终于还是王临风率先开口,说道:“师父,你怎么会来冰湖宫呢?我我直到此刻,我还害怕你又是我的幻觉倘若如此,我这一次恐怕没法子醒过来了”
“我猜你们要往西走,便一路追来。后来遇到几个峨眉派弟子,正在江湖上广发传书,到处散布你们的消息,我这才知道你们一行人去了西宁。
章碧津心想:“那倒未必,说不定这人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死了倒也利索。”但见徒儿脸上满是同情之色,也不愿说这话来扫他的兴。
囚室中别无他物,只是栅栏旁倚坐着一具骸骨。
王临风虽然又冷又累,但与师父死里逃生,心里是说不出的欢喜快活,突然见到一具骸骨,不由心生好奇,走到近前定睛看去,那骸骨的皮肉都已不在,只剩下森森白骨,连牙齿都落光了,不知在这暗无天日的水下囚室关了多久。
王临风缓过神来,便睁大眼睛盯着章碧津,目光炯炯有神,眼神异常明亮,脸上神色更是说不出的欢喜满足,似乎能这么跟师父待在一起,连地宫都变成仙境了。
王临风脸色微红,说道:“徒儿一时冲动,叫师父如此为难,实在罪责深重。”
王临风冲那骸骨恭恭敬敬行了礼,说道:“前辈,贫道与师尊来到此处避难,身上实在冷得不行,这里也找不到干柴,只能借你的衣服生火,请你莫怪。”伸手撕下那骷髅身上衣衫,团成一团放在地上。
章碧津说道:“过去的事儿,不提也罢。总而言之,我决心找到你,你的师叔们也都赞成,我们当即和少林弟子辞别,急匆匆下了少室山。不过我嫌他们动作太慢,就甩开他们独自上路了。
冰窗外的幽蓝湖色投射在墙上地下,水影盈盈摇曳,如梦似幻。
只见这间小室三面都是墙,还有一面是铁栅栏,已经锈迹斑斑,章王二人随手一震就能震碎了。栅栏外则是一条又长又黑、看不见尽头的走廊,显然此处是荒废已久的地宫囚室。
章碧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只听水声簌簌作响,室内积攒的湖水顺着铁栅栏流入走廊,不一会儿就泄得干干净净。
地上冒着森森水汽,章王二人浑身都湿透了,更觉寒冷刺骨。
章碧津哼了一声。
章碧津从怀里摸出火折,幸好火折外面裹了好几层油布,虽然坠入湖水,但还留有一点干燥火绒。
章碧津轻轻吹了一口气,火焰倏地燃起,师徒二人借着火光环顾四周。
王临风说道:“这位前辈一定是江湖上的仁人志士,冰湖宫老妖怪把他捉了来,关在这里折磨迫害。”
章碧津用火折点燃了衣服,生起小小火堆,火光渐渐明亮,照得满室皆辉。
章碧津冷冷说道:“倘若你心里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那就不要谢罪。”
王临风顿了顿,说道:“但我放走了万少主,就令师父和武当派深陷于是非争议之地,这就是徒儿的错处了。”
师徒俩相对而坐,默默运起内功,不一会儿真气流转全身,相继用内力蒸干了全身衣履,浑身觉得暖烘烘的。
“我赶到西宁城见到峨眉弟子,她们却苦口婆心劝我,说什么王临风王道长是大好人,那闻人歌很有古怪,少林血案只怕是他的手笔。峨眉派几个女娃娃的话,我自然不会信。
王临风知道师父纵横江湖多年,向来只相信自己的双眼,要他转变心意,那真是难于登青天了,好在此刻一切误会都已解开,不禁长长出了一口气,微笑说道:
“峨眉弟子见状,又请了西宁知府过来作证,还有知府家几名女眷跟着求情。这些人和武林中事毫无关系,连他们都这么说,我的心意这才有些动摇或许万仞山这回真是给闻人歌栽赃嫁祸了,但我没有亲眼所见,终究不能轻信。”
“我们初到西宁城的时候,差点和峨眉派女侠及西宁知府闹得大打出手。若不是闻人歌派游少侠来杀人灭口,让峨眉派女侠和知府一家亲眼看到游少侠的诡异身手,谁也不会相信我的说辞。师父,那你怎会找到冰湖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