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然而周粥那日在梦中尽管看不清皮囊,可从身姿来判断,那青帝绝对是个挺拔颀长的青年男子,也不知是不是哪一代或是哪几代传得不尽不实,以讹传讹的,画师作画时就给其变了模样。不过从小到大,周粥每回见着都觉得那支桃花在他手中开得格外美好。
这哪里是要清君侧?分明是要趁乱弑君!
帝这种大神也合该是个老头子。
寒光直刺进周粥的瞳仁,刺客从舞者间越众而出,甩开腰鼓的同时,一把足有三四寸长的匕首已瞬间划破升平的歌舞,夺命而来!
只不过人力终有尽时,周粥争了这么些年,也累了,不想再争了。可她不为自己争,也还得为大周臣民争出一个太平年代来——如今周琼养兵千日,虎视眈眈,一旦天子驾崩,后无子嗣,朝权必然旁落其手中,那么周粥苦心留下的遗诏就会成为挑起腥风血雨的第一把长戟!
“青帝大人,若您真能感知我族人世代虔诚的供奉,请您一定要保佑我今夜顺遂,得偿所愿,为新君即位扫清一切阻碍,留给大周一个盛世之基——”
与此同时,喊杀声从每一面外墙传来,不知何时潜入皇城的琼王私兵出其不意,一举夺下了四方的宫门,势如破竹地一路杀将进来,仿佛是承平日久养出了禁军的散漫,这些将士竟无多少反抗之力,稍失了点先机就节节败退,丢盔弃甲,无心抵抗。只有燕无二统领下的大内侍卫始终整肃有序地护卫在皇帝与一干藩王、重臣身边。
与其百年之后再成为大周皇族的半个罪人,倒不如在今夜于青史留下最后的一笔浓墨重彩。
“帝君自在闭关,你问他下落所谓何意?”南斗司命沉默地审视沈长青良久,这才徐徐出声反问。
燕无二的身形却更快三分,往周粥身前一挡,刀未出鞘,只反手横带出一个弧度,乌金鞘身便朝那匕尖狠狠撞了上去,登时擦出无数四溅的火花!尖锐的金石之音听得人心惊!
下界的哗变只在瞬息,天外重天之上却是一段漫长的寂然。
孤零零的一支桃花尚且能开出如此动人的生机,周粥便自勉着哪怕一生短暂,也要努力活得更像那么回事。
“别杀我!别杀我!”
“陛下,快走——”
但若叫周粥就此将皇位传于周琼来饮鸩止渴,却也是万万不能的。母皇郑重以待的江山,自己珍之重之的子民,交到这样的人手中,早晚都会沦为其权势之欲的牺牲品。
“纵使不自量力,下仙也想尽力一试,为心系之人破出一线生机!”沈长青面不改色,长身揖下,字句铿然,“请星君指点,青帝这一世如今现在何处!”
周粥喃喃低语,直起身后又静立了半晌,才听到祠堂外小灯子的声音。
南斗司命静静听完后只略一颔首,便将天界讳莫如深千年的这段旧事一口认下了:“不错。你既已推知,就该明白此劫历时千年应落,不可改。”
“后宫多妖君惑主,国将不国,还不随本王将他们一举格杀,以清君侧,以正朝纲!”
“陛下,时辰差不多了,唐大人他们来等您一道去御花园赴宴呢。”
“青帝隐匿神迹已久,仙班中诸多猜测。下仙不久前曾斗胆潜入木德宫中,意外被青帝所留的一缕神思引入千年前的虚境中,亲历了那场天地浩劫。”沈长青目光不躲不闪,平静地将自己的猜测道来,“下仙以为,青帝当时现身承下这一劫,自感必然魂消九天,却不料只是被天劫打落神位历经,并未陨身。仙劫以五百年为期,神劫则是千年一期,如今千年之期在望,青帝这一世无论在哪一界哪一道中,都即将顺应大道,重归神位,所以那朵灵花所蕴的先天灵气才必须应劫从周粥体内抽还至他元神之中——”
“快跑啊!”
御花园偌大的空地上,君臣同乐,藩王起坐喧哗,近臣觥筹交错,近地的琉璃盏铺照之处恍若白昼,似夺了天边的星月光华。
“叮!”
几乎是追着沈长青最后一个字音,天边一道惊雷挟着天
包括一声短匕出鞘的锵鸣——
“砰——”
周粥端坐在上位,一一接受了各地皇亲国戚与群臣在阶下的遥祝,只等着酒过三巡,宴至酣畅,一支鼓舞阵势恢弘,鼓点急促如瓢泼,咚咚咚——四面八方地泼洒在御花园内,一时间将周遭所有的动静尽数掩盖!
闻言的周粥推开门,望着唐子玉、燕无二与百里墨三人全心追随的坚定面容,她最后往青月殿方向投去留恋的一眼,再回眸时,唇角边已勾起了一个拭目以待的弧度:“走吧。好戏该开场了。”
始终在席间安坐的周琼终于在这一刻露出了野心勃勃的真面目,她将手中杯盏一摔,直至阶上,数名精悍甲士闻声低喝,满脸肃杀地举剑冲了上去,不管不顾地砍开赶上前来护驾的大内侍卫——
不知是谁先在慌乱中带倒了一盏琉璃灯,仿佛碎成了一声进攻的号角,潜藏在暗处的甲士呼喊着一跃而起,扑向场中,席间立刻乱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