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臣下看见了目光游移，尽量让自己装得什么都看不见。
他一口饮尽了慎涞送来的烈酒，喝下眼眶都被熏得发红，这个铁一般冷硬的将军低声道：“越主与周主联合，无异于与虎谋皮。”
谢明月伸出手，轻轻地顺过李成绮的长发。
慎涞慢条斯理地收回手，“兴许，还能留你一全尸。”
明明一口一个孤，一口一个卿的是李成绮，却说他愿意以君臣相称。
谢明月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安静地低头看奏折。
谢明月搁下笔看他。
李成绮就势靠过去。
李成绮躺在他大腿上，目不转睛地看谢明月。
于是他愈发肆无忌惮，嗤笑一声，“师焉年轻时算个雄主，可惜老了昏聩不堪，冯元明，寡人有惜才爱物之心，给你指一条明路，与其对师焉愚忠，不如转而投奔师行之，兴许，”
谢明月批阅奏折的手顿了下。
这次冯元明没有推辞。
谢明月笑了笑，“陛下先前明明说臣是蛇。”
乃是周主派人送来的礼物中的一样。
有前尘如此，不怪新君昭告天下，说两国乃是血仇。
谢明月想了想，蓦然
“频频询问朝廷何日可出兵，孤先前允诺越主，不会在越国繁华处开战，”李成绮道：“算算时日，还需半月。”他在笑，露出了两边酒窝，“一想想师焉近在咫尺，孤就觉得欢欣。”
然而他眼中却毫无笑意。
所以他特意准备了烈酒。
酒杯倏地落地。
玉质触之若凝脂，偏偏又凝着一片血似的艳红，虽然是送姬妾的饰物，慎涞却很喜爱。
以后若有机会，他当真想见见这位新君，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是。”
冯元明公务在身不能喝酒，他知道。
“谢卿，孤发现，卿很喜欢同孤以君臣相称。”李成绮半眯起眼。
李成绮闭上眼，不再同他说话。
“尤其是在，夜中。”皇帝道。
幸而此刻书房无外人在，不然就算把眼珠子抠出来也没法假装看不见。
李成绮放下信，失笑道：“姜涵沅还是太着急了。”
“是吗？”谢明月若无其事地问，“臣不觉得。”
将长发绕到指上，李成绮落下一吻。
谢明月有几缕长发垂落，正要伸手撩上去，却被李成绮按住了手背。
五日后。
说完，笑脸又扬起，“寡人送将军，祝将军，一路顺风。”
长发擦过嘴唇，弄得有点痒。
但这都和慎涞没关系。
男人其实生得好皮囊，可惜纵情声色，眼下总有一道青黑，显得极疲倦恹恹。
时间慢慢地流淌。
李成绮低声道：“你连头发上都有一股药香，你莫非是药草成了精吗？”
不同于来时的春风得意，将要一展抱负，回去时连冯元明神情都有些萎靡低落，慎涞端起酒，递给冯元明，“寡人敬将军。”
谢明月有点无辜地看向李成绮。
破碎声让冯元明心绪更加不定。
目送着冯元明的背影，慎涞冷笑。
冯元明骤惊，锋利的目光刀子似的刮过慎涞的脸。
有孕之后他极易乏累，这样亲密的行止几乎再不避人。
他知道了？
只听这两句，当真会以为君臣二人在说着什么再正经不过的话。
慎涞一笑。
眼下周军就在边境蓄势待发，慎涞知道，冯元明不敢。
“陛下所说，臣一字一句不敢忘。”谢明月恭谨回答。
李成绮仰面看谢明月，发觉他发上的簪子有几分眼熟。
指腹擦磨，触碰到了一枚精致的指环。
手指绕着长发玩，“你竟还记着？”
“与虎谋皮未必自取灭亡，与尔主才是。”他悠悠道：“尔主可说过，若攻下周，回程路上即灭吾国？”
过了一刻，原本睡着了的李成绮却睁开眼睛，“谢卿，不解君意，可做不得好皇后。”
大军缓缓撤出。
……
慎涞欢欣雀跃地给冯元明准备送行酒。
这一笑，却比从前都真情实感，显得有生气不少。
往往谢明月在反问的时候，便是他对一件事的回答。
师焉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先娶了李氏女，又磋磨得李氏女自尽，之后将尸骨作为登基贺礼送还给李昭，他是笃定了周国永远是一个弱国，才敢这般肆无忌惮吗？
谢明月便不动，任由着李成绮玩他的头发。
“孤送的那支？”李成绮伸出手，却碰不到，谢明月垂首，方便李成绮去摸他的发簪。
慎涞心情很好，自从师焉给他写信，向越国借道之后，他的心情从未有这样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