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埃斯特班每晚都会用很长时间坐在树下自言自语,我想总归还是有些好处的,他变得健谈了不少,经常跟我讲一些过去生活的碎片,比如在他的国家神权和王权极度统一,埃斯特班既是军师也是祭司,通过梦境与祖先沟通,依赖先人的智慧为族群指迷点睛。
七个分衩的花楸非常不好找,尤其是在冬天没有它们标志性红果子的情况下,我们翻遍了森林才在某个潮湿背阴的山谷里找到,那是一棵不算繁茂的树,很高,很瘦,尽管分杈 却依然有点萧索的感觉。树干光滑笔直,只在根部生长了些苔藓。
“陛下,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拉弥亚将不再有任何秘密可言。” 巫师的眼睛灼灼发光,“我从未如此满足,感谢您,感谢您填饱我求知的欲壑。我向您保证,这是足以载入史册的骄傲。”
我不关心昆图斯的安危,他是一份礼物。
“这里灵光稀薄,我的梦里只有黑暗,” 他说着轻轻的叹了口气,“陛下,这棵树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谢谢您,现在我别无所求了。”
昆图斯有双很淡很淡的黄眼睛,皮肤是拉弥亚特有的洁白细腻,骨骼精致,大概是人类二十三四岁左右的模样,睫毛浓密,嘴唇秀气,金发卷曲,干干净净的,像个很英俊的优斯塔尼亚年轻人。
我把它种在庭院里,示意埃斯特班往窗外看,“森林里唯一一个七个分叉的花楸木,艾伯纳帮我移植过来的。”我发现自己像在邀功请赏的孩子,急促的颤抖,“听说离自己的树近一些会心情比较好。”
男人的脸上真的太脏了,除了眼白以外基本都是褐黑色的印记,看得出来他十分激动,语无伦次的用属于拉弥亚的语言说着什么。因为舌头被插进铁刺而含含糊糊,听上去有点蠢。
那天晚上我想到了一个传说,多情的瑞恩国王在打猎时遇到住在树里的姑娘,她和火焰一样美丽,比阳光更明媚照人,没有她国王的生命无法燃烧。姑娘被带回城堡,穿最细的金丝银线编织成的华服,喝被月光照射过的露水。可好景不长,失去树的姑娘逐渐凋谢,不到一年就化成枯叶,留下伤心欲绝的国王日夜寻找同样红发女孩暖床,缓解孤寂,最后感染花柳病过世。那姑娘一定也是个拉弥亚,离开树就不能活。
冬日的阳光灿烂可贵,缺少温度,我和埃斯特班踩着雪咯吱咯吱的走回去,路上停下来在树下又坐了几分钟好让他歇歇脚。拉弥亚的体力真的很差,尤其是变成人类后,似乎那双脚是幻化出来的一样。回到房间后,我催埃斯特班在早就准备好的热水里洗澡,然后把他包裹在厚毯子里,安置在火炉边。
“卢西恩,闭嘴。” 艾伯纳从内室走出来,脚步声黏哒哒的,小臂以下一片通红,头发被不知是什么液体黏在额头上,“关于你们的语言,我是怎么交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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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卢西恩说了什么?” 他死死的盯着火炉,脸颊上移动的轮廓证明用舌头正舔过后槽牙。
“如您所见,卢西恩并不算一个太成功的试验品,” 他走到昆图斯的身后,用鹰爪一样的手指掐着男人的下颚,“但我和昆图斯已经成为无所不谈的好友了,是不是?”
我在身后咧着嘴笑的像个傻子,“除了王位,您要什么都可以。”
他在艾伯纳的怀里如同乖巧小猫一样,认真呆滞的回答每一个问题,是的,我们很亲密,不,我一点也不想家,优斯塔尼亚很好,艾伯纳老爷对我也很好。
“明天。” 埃斯特班难以启齿的说,双手抚摸树干,“可以带我去看看他们么?”
我摇摇头,一点也不关心,只是轻
艾伯纳是不是比我想象的更暴虐?是的。但他忠诚且有用,傻子才会想失去这个盟友。我鼓励适当范围内的放纵,
卢西恩像被抽了一鞭一样,畏惧的蜷缩在笼子的一角,不再去触碰埃斯特班,鲜血因为剧烈运动顺着钉子粘稠滴落。
埃斯特班冲了过去,我试图拦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甩开,他跪在地上,浅色裤子浸在脏污里,两手颤抖着覆盖在男人被剥落的皮肤上念动咒语。温暖的光线从指缝里流出来,埃斯特班像捧着一只较弱发亮小鸟一样,看上去仁慈又温柔,光洁的脸庞和囚徒形成鲜明的对比,显得格外美好。我如果是个画家,一定会把这幅作品放在教堂里:脏污的手抓着洁净的袖口,饱受摧残的俘虏和慈悲的救世主。
上次被罩住头颅的拉弥亚现在依然光着身子,脖子上带着一条内侧布满尖刺的项圈,稍稍动弹就会扎进喉咙里,手掌被钉子刺穿紧紧旋在一起,鲜血顺着指尖滴落,整个人很脏,盖满汗水和泥土的浅棕色。他看到埃斯特班,猛的挣扎,开始尖叫,很快又像被掐住了一样,发出漏气声,脖子被尖刺戳破,留出一缕缕血渍。
“你现在还做梦么?” 我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他用额头顶着树干念念有词。
“请问我可以下去看看么?” 他听上去都要哭了,肩膀颤抖,两手贴在玻璃窗上,整个人倚着窗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