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初相识会是这般模样？
他想着，既是她爱看的话本，其中定有过人之处，也许他可以借鉴呢？
然而读着读着，他却觉得只瞧文字，这里头描绘的画面都极为生动，仿佛亲历一般，而再读到女主人公会在梦中见到对方时，他心思一动，很快便往回套了上来。
有时候，出乎意料的颠覆往往只在眨眼。
甚至才只捕捉到鹅黄的色块，他的心尖便是猛然一阵不自控的抽动。
若是最坏的情况，失忆以前，他们有过什么不开心的经历，是他被抛下了，那他更要把握此番机会，干脆把那些过往洗去，能重新开始才好。
尽管记不得往昔的细节，但他总觉得他们之间的相处，不该是如此这般拘谨陌生的。
会是因为他是妖而害怕么？他只坐在石桌边卸了禁制，等对方自己推门进来。
他差点都想抓着她的手，告诉她别怕他——但那样太鲁莽。
好似一面原本蒙了层雾气的镜子，他用力擦了又擦，终于慢慢清晰瞧见了镜中那个身影。
在看清对方面容的瞬间，他已是觉得整个人被剥离出了另一个自己。那个自己忽匆匆站起身，直愣愣跑过去，只站到近前，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的每个动作每个眼神，兴冲冲在她身边转，甚至想要上去挠她的衣摆，想钻到她怀里趴着，想被揉耳朵，被轻飘飘地捋着毛抚摸。
还是……他们要好过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亦或者从前是要好过，但后来又生了什么变故？
只他很快困惑于她的态度。
的秘密，不过贺掌教既说了还要送梦盒来，想必这个弟子是知情人。
哪怕她只是推门进院子，只是默默在石桌边放东西，他都要花大力气克制自己的目光不傻愣愣地追着她转，直等她进了屋内又去检查那个池子，他才能暗暗松下一口气。
原来从前他需要被铐着，才能控制住自己吗？
若他们曾经很好，为何她现在要装作仿佛初次见面？她为何不像贺掌教那样直接同他说清？
“你能把那个话本子借我吗？”
也不知该说她是心大还是疏于掩饰。
他又眼见着自己问完，对方的神色变幻片刻，像是有些尴尬起来。
会是因为这个吗？岑钧月忍不住疑心，是不是他从前做了什么伤害她的事情？或者是被她瞧见了自己失控的样子，让她害怕了？
他当然不是因为包袋掉了才发现的，从她刚刚提着袋子进来时，他便察觉到了，而且她袋子里还装了糯米糖糕，是她喜欢吃的吗？他只在心中暗暗记下。
“这东西……从前是我在用？”，他忍不住弯腰捡起她从池中拆下来的琉璃腕铐细看，只一触手，好像那种熟悉的被束缚的感觉便涌上来，手腕都有幻觉般的刺痛。
但他很快再次清晰意识到，在她面前，他的自制力好像真是……极端薄弱。
她来了几次后，他已是试探出她定然从前与他极为相熟，尽管她嘴上说是第一次来，却能很熟练地规避他摆得太密容易磕绊的药架子，摸得清他的各种灵药都喜欢放在哪处，知道他的茶叶摆在暗处的高柜上，甚至能直接问都不问都挑出哪一罐是洞庭碧螺春。
岑钧月原本的计划是，慢慢确认，徐徐图之。
也许是因为太过喜欢，才会如此谨慎。在极短暂的时间里，万千纷纷思绪念头怦然扩散，又被强制归拢，最终只化作一片悠悠落于湖心的轻羽，荡起细微波纹。
他总想多见见她。
既她装不认识他，那他也姑且先按兵不动好了。
只要见了她，他就少了大半自制，心思被不由地牵系着乱转。
原来是她，原来可以完全自控是一种假像。
只他觉得好难忍。
梦中相见？
他不能妄加推断，岑钧月如是想。
可他现在已经好了的，不会再发作了。
听见门边的动静，他轻抬眸去看。
他不会认错，他的心能告诉他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