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琉跌坐在地，眼睁睁看着父皇登上步辇。他眼中生出恐惧，并非对自身安危的恐惧，而是对敏尔下场的恐惧。
季承平看了圣上一眼，赶忙快步冲进去。两个宫婢正费力去抱吊在房梁上的敏嫔。季承平赶忙上去帮忙。
季承平刚要提声开口，圣上摆了摆手，阻止了他。
伦理、道德、理智……都在某一刻溃不成军。
“季承平。”
赵琉不敢松手。他死死抱着父皇腿的手在发颤。他真的后悔了。他不该害敏尔。
大太监季承平赶忙躬身进去。四殿下在外而跪了一夜，当奴才的也不能睡好，就怕半夜有吩咐。
他哽声求情“父皇，儿臣虽觊觎娘娘，但是和娘娘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儿臣发于情止……”
“收拾东西滚到封地去！”圣上拂袖离去。
那一发不可收拾的情，终于酿成大错。
赵琼站起身，有些犹豫地在屋内渡着步子。
“松手！”圣上怒斥。
可赵琉心中毫无喜悦。他知道敏尔凶多吉少。若她丧命，他怎能独活。
宫婢一边哭一边帮着敏嫔顺气，眉头紧皱的敏嫔突然咳嗽了一声。
“今日，早些给皇祖母请安。”赵琼拉长了音，又冷笑了一声。
圣上直接往里走，刚迈进第一道门，就听见了里间传来的惊呼声。紧接着是一道惊慌的颤声“娘娘自缢了——”
他心中被悔恨盘踞。可又清清楚楚地明白，若时间倒流，他恐怕还是忍不住再一次朝敏尔伸出手。
他当然不是只是想去给太后请安，而是要去见秀珠。
“父皇！”他抱住圣上的腿，“是儿臣色迷心窍觊觎娘娘！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糊涂，这一切与娘娘无关！娘娘……娘娘万般拒绝。都是儿臣的错！请降儿臣死罪！”
他内心挣扎、犹豫，还有畏惧。可是他又太怕机会稍纵即逝。赵琉与宫妃有私，色字当头，为宫妃谋害父皇，这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这正是上天在帮他，赐给他借刀杀人的好时机！
“娘娘，圣上来了！”宫婢赶忙提醒
元乐阁里，圣上昨夜也没怎么睡好，此时也已醒了。
“我……”
季承平赶忙过来扶赵琉，他手上用力去掰赵琉的手，又拼命给他使眼色。
季承平进了寝殿，看着圣上坐在书案后，像是起来已有一阵。他主动道“四皇子在外而跪了一夜。瞧着人都冻僵了……”
可问题就在于宁族献上的敏尔公主，入宫半个多月不曾承过宠。圣上本就非沉湎后宫的君主，更何况这半个月，圣上一直忙于出兵温塔之事，又风寒在身，除了去过皇后那里一次，再不曾召过任何一个妃子。
一连多日，他命令秀珠在给圣上送去的补汤里添加慢性毒。补汤是太后送过去的，圣上不会起疑。而秀珠又是太后身边最得手的大宫女，她来做这件事最合适不过。
“摆驾翠岭苑。”圣上沉声。
小林子一双眼睛跟在赵琼身上，随着他走来走去而移动。赵琼猛地停下脚步，小林子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
跟着赵琉的两个亲信小太监松了口气，去封地已经是最轻的降罪。他们俩带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来扶赵琉。
“赵琉还在元乐阁跪着？”赵琼问。
季承平心里有数了，看来四皇子之事今日就要有定论。他在圣人身边服侍多年，自认为有几分揣度君心的本事。
不过，赵琼今日让秀珠往补汤里添加的东西却不是之前的慢性毒。慢性毒实在是太慢了，他不想再等。
步辇到了翠岭苑，圣上刚下了步辇，扫了一眼，见院中一个宫婢也没有。
翠岭苑，是敏嫔居住之地。
如此，翠岭苑那位性命虽难保，可四皇子却很可能因圣上顾念父子情分而免于重罚。
这事儿……敏嫔若是个受宠的宫妃，不，不需要受宠，但凡是个承过宠的，圣上必然因其有违伦理而勃然大怒，这两个人至少一死一重罪。
圣上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走到一旁，拿起桌上那封遗书来看。
“是。”小林子禀话，“四殿下跪了一夜。瞧着外而的天色，今天恐怕要有雨。不知道若下雨了，他是不是还要继续跪着。”
敏嫔脸色惨白，眉头紧皱。季承平探了探鼻息，见还有气息，立刻回头去看圣上脸色。
赵琼几乎一夜没睡着。天才蒙蒙亮，他突然坐起身，提声唤人。小林子赶忙一边整理了衣服一边进来等吩咐。
圣上迈出门，望着阴白的厚云，皱了皱眉。
赵琼负于身后的那只手反复握拳再松开。他等继位已经等了太久。距离天下第一只差一步的滋味儿实在太煎熬，他不想等下去了。
“住口！”圣上愤而指向他，“你非要将这皇家丑闻四处宣扬？”
赵琉早已听见宫人在准备步辇要去翠岭苑，见到父皇从房中出来，他赶忙跪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