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辞声握住他肩膀,轻轻把他掰转过来,发现他已经满脸泪水。他慌得手抖,手忙脚乱给他擦眼泪。
何惊年推开他的手,低着头抽泣道:“我不要听……也不会相信你说的话。我知道的,你只是一时高兴……哄哄我。你不要哄我,你越哄我……我越难过。”
原辞声从来没见他哭成这样,何惊年再伤心也不会哭得太放肆,现在却几乎是孩子式的哭相,无限委屈,无限伤心,好像要把郁积在心里的所有情绪,统统发泄出来。
“在遇见你之前,我只是活着,而你给了我作为人该有的一切,年年,是你丰富了我的生命。”
“为什么……自己一直没能发现。”原辞声想自嘲地笑,眼眶却红得更加厉害,“你给了我那么多提示,年年。我的眼睛和心都是盲的,仅凭自己得不出答案,你……愿意告诉我吗?”
原辞声从背后覆上来,抱住他,像三年前他怀糕糕时那样。抱着何惊年时的心情总是又满又空,又幸福又痛苦。
何惊年想摇头,又不能,稍微松懈那么一点,就再也无法忍耐哭声。
原辞声红着眼问:“为什么……?”
何惊年先是挣扎,一会儿就没了力气,双手握拳抵着他胸膛,呜呜地哭。开始还压抑着哭声,后来越哭越响,五官皱成一团,只有嘴巴咧得很大,眼泪滔滔地往下掉,花了整张憋得通红的脸。
何惊年凝固了一瞬,忽然挣扎着下了地,不要命地往外跑。原辞声已经被他那种小动物受惊逃窜的架势吓出了心理阴影,几乎是肌肉记忆,三步两步追上,一把将他拉进怀里。
“我……我错了,年年,我错了。是我太小心眼了,我不是想欺负你,我只是……”原辞声握住他的手,贴上自己的面颊,“对不起,以前我对你很不好,我知道。但是,年年,现在不是以前,很多事都已经不一样了,我也不一样了。你就把记忆里那些事都当成一场噩梦好吗?梦醒了,一切就都会好的。”
何惊年死命咬住大拇指,无声哽咽,不让人听见,眼泪不停地往下淌。
“不要对我……说这种话。”何惊年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酸楚声音,“我不想听。”
“年年……对不起。”先道歉总是没错的,原辞声问,“怎么哭了啊?”
“很快……很快你就会让我走的……”何惊年哭得浑身直抽抽,“我知道的,很快你就会发现那个随身听,然后……然后我就不能再留在这里了,我又要去别的地方了。我不能把宝宝带走,那个随身听也还给你了……我不想还给你的,我为什么要还给你?这是我的东西,我一直当成宝贝一样。还给你,我什么都没有了。”
原辞声愣住了,“捉弄你……我没有,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原辞声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柔声地哄他,耐心地把紧紧揪在一起的被子揉松开来,才看见里面的人已经哭得满脸通红,眼泪打湿了一小块枕头角。
何惊年闭了闭眼,又有一颗很大的眼泪从又长又黑的睫毛下滚落。他颤抖着说:“请你不要再捉弄我了。”
他和何惊年,似乎他像个拯救者,仅用那么点泛泛的善意,就让何惊年感激至今。直到后来他才领悟,全然不是这样的,何惊年才是那个拯救他的人。
原辞声眼珠一颤,牙齿把嘴唇咬出血。“我已经听过了。”他哑声道,“听的时候,我从来没这么恨过自己,你知道为什么吗?”
何惊年指节拭去眼泪,哽咽道:“你故意让我穿成这样,欺负我……凶我。”
何惊年又要糊涂了,他闭了闭眼,眼前晃动的尽是无数块碎玻璃般凌乱的画面,一幕幕变换不停,他想看却又什么都看不清。再一用力,头就一阵剧烈晕眩,难受得想吐。
原辞声手足无措,被他吓得够呛,又是擦眼泪又是擤鼻涕,焦头烂额,连哄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哄,习惯性地就想给他跪下。可何惊年死死揪着他的衣服不放,哭得惊天动地、日月无光。他只能紧紧抱住他,抚摸他哭得汗湿的背脊、头发。
“年年,我喜欢你,特别喜欢你。”原辞声闭上眼,贴上他的肩膀,眼睛很温暖,不再是两颗冰冷的玻璃珠。“我们是命中注定的,你是上帝派来我身边的天使,拯救我,年年,你救了我,你知不知道,是你救了我。”
廖夏已经跟随谢丽思去了真正的洁净之地,留下他这个被原正业造出来的傀儡。十几年了,他一直被关在壳子里,他抗拒了所有人的靠近,也自然为自己被世界隔绝。
“年年,那些最难过的时候早就都过去了,不要再去想了。你要走出来,我也要走出来,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嗯?”
满是眼泪酸热气息的瘦小身体,热烘烘地伏在他怀里,颤抖不止,他的心也跟着颤抖不止,在碎玻璃尖颠簸。他心疼极了,也怕极了,哪
可他不知道,在看不见的地方,一直有人记得他,等待着他,向他抛来一根名为“心”的蜘蛛丝,只要他伸出手,抓住就好。
何惊年含着一汪眼泪,愕然地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