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野的手轻轻滑过那冰冷的相框,他慢慢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臂弯,那里像是还发着热。昨天她躺在他这里,他说晚安,明天见。
突然有一天陈语由给他拿了好几瓶药,他翻看了那上面的说明,是用来治疗精神轻微抑郁。
甚至他们连婚都没来得及结。他今天出现在这里,连什么身份都说不上。
雪中可以消失掉一切好的坏的,消失掉那些爱恨,消失掉一切不舍的离别。
商珅俯下身子,颤声道:“陈野,起来吧。”
直到回到家里,陈野说真的不用他这么麻烦,他一个人可以的。
陈野急的眼泪大滴大滴涌出来。
陈野的嘴唇轻轻动着,眼尾又红又肿的低垂,他像是要说什么,却始终发不出声音。他眼白骇人的发红,几乎要烧灼起来。
那串珠冰凉,像极了她身上的那温度。陈野昨天夜里手里攥着那串珠,蜷缩在被子里,眼泪簌簌的流。
商珅眼眶发红,点了点头,弯下腰对他们回礼。
他停在了原地,再也没有走出来。
风停下了,他仿佛被原地困住了。
“阿妩,我好像有东西落在你那里了。”
陈野慢慢低下头看胸前的那朵白色花,他抬起手轻轻的在那上面摩擦。
陈野的脊背发颤,连同呼吸声都不稳,却依然执意跪在那上,始终不肯抬起头。他甚至不敢去望向商绿妩照片上那明媚的笑脸。
好友正好住在隔壁栋,他却铁了心的,仍然固执地坚持每天来看望陈野一次。
陈野眼泪簌簌的流出来,他跪在软垫上,头埋的低低的,那泪水大颗的砸下来,把那垫子打湿了一大片。
他转过头刚想唤陈野,却见陈野看那照片发着愣。他的眼睛红肿,白色眼球里面充斥着红血丝,下巴上也生出了青色的胡茬。
万物由此变得洁白。
就像那来去奔走的风。
陈语由眼眶蓦的一红。
他的新书还没写完,他们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完。
陈野好像听见了声音,他缓缓地转过头望向他们,努力绷住的那坏情绪在那瞬间似乎碎裂开来,连同起身的动作都打着晃。
来参加她葬礼的人很少,商珅的那些好友人都在国外,平川市几乎没有他们熟悉的人。
陈野看着双眼发疼,他抬起手揉了揉眼睛。他把它们都包成整整齐齐的,一个没落下地给它们全部装到了双肩包里。
他们认识的陈野。
他闭上眼睛,眼皮不停的发颤,连同身体都支撑不稳。商珅伸出手想要扶他,却抓了个空。
热烈,自由,矜贵的独一无二。
骗子。
他抬起手想要去在空中比划什么,那动作却颤抖地描述不出自己想要说出的话。
商绿妩的葬礼在圣诞节后的第二天。那天平川下了很大的雪,陈野很多年都没有见到过这样大的雪。
可她失约了。
商珅目光停留商绿妩的遗照上,那照片是她几年前拍的,她给商珅的时候说,要是哪天她突然死掉了,一定要用这张照片。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陈野,在与陈野相识的十年里面,他几乎没有流眼泪,甚至连脊背都不曾弯过。
有时候是他自己一个人,有时候是他的爱人,他们会提上一些洗干净的新鲜水果,或是做好的多出一份的饭菜。
陈野抬起手轻轻的抚摸商绿妩遗像上的眉眼,他的眼底疲惫,连同嘴唇都干裂开来,看起来摇摇欲坠,那身体几乎碰到就会碎掉似的。
但陈野却固执的停下。
他留在了那个有着商绿妩的世界里。从此他只剩下陈野的这副身体,那刻心脏被完完整整给商绿妩夺了去,还被她带走到距离他很远很远的地方。
商珅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没开口。
葬礼结束的第三天,陈野整理完病房里的东西,那里面没什么要留下,唯独商绿妩用过的那些用品。
收拾好之后,陈语由开车来接他,这几天他总是寸步不离陈野。陈语由说,看他的那状态,实在是不能一个人独处的样子。
直到陈语由和喻止赶来,他们慢慢停下脚步,对着商绿妩的遗像深深的鞠了一躬。
他的手腕上带着她的那串珠子,是昨天商珅给他的。他说如果他如果想留着,就把它留下吧,这是她为数不多的贴身物品。
那照片里她笑的明媚灿烂,比春日的阳光还要耀眼。
他的嘴唇翁动,眼眶变得湿润,那心脏痛的厉害,他每迈出一步,身体都颤颤巍巍,几乎要倾倒。
陈野捂着心脏身体颤抖的厉害。为什么明明只有两个月,却像是过完了一生。
外面仍然在持续的飘着雪,那大片大片的白袭来,雪落无声,但却依然沉重的仿佛把整个世界的声音掩埋掉。
他们在周末会一起过来,陪他一起吃饭,聊一些有的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