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花园的玻璃门没关紧,被风吹开一条小缝,隐约能听见外面有动静。夏炎喊了一声,往外走。
其中有一盘很新,塑料外壳上贴着一条粉色便利贴,边缘微微泛黄,上面标注了日期,只有年月份,是她去世前住院的那段时间。
“改天带你见一下我妈吧。”放下手机,陆周瑜在被子下搂住夏炎的腰。
“山楂树。”陆周瑜握住树干,把它拎起来,根须盘绕的那一头栽进坑里。
小蒋补充:“祝他幸福。”
“什么树?”光秃秃的,看不出品种,夏炎问。
几个座位之外,季启林身着黑色西装,站起来第一个鼓了掌。
填好土后,他才后知后觉:“这就是你的展吗?”
婚礼之后,两个人总算闲下来,隔绝一切信息,在家里痛快地睡了几天。
他们一起听完那期音频,很受感动。
不过在家属院翻新时,倒是意外找出了部分周漫尘封的录影带,她曾是乐团的首席大提琴手,有不少比赛录像,也有后来自己封闭在家娱乐时录的颠三倒四的视频。
走近了,夏炎捻住花枝,轻轻抽出来看,确定是自己曾在诊所里折的那支川崎玫瑰,当时送给陆周瑜,他却只敢说是月季。
童年的影响是深远的,不能否认,陆周瑜依旧想念她,但也并不愿一味地沉湎于过去,他已经有了想牢牢抓住的感情。
真有一瞬间,夏炎觉得眼前的一切接近一个他亲历过的梦,以至于脚下的泥土都软得像云。
对于周漫,陆周瑜不再隐瞒和习惯性逃避,她曾在陆周瑜年幼时教给他不要爱人,也用自己惨痛的半生做血淋淋的案例。
室内焕然一新,原本老旧和不便的装修被拆除,规划了更适宜人居住的设计,颜色也明亮许多。
她说完,台下人都笑起来。夏炎是主策划,坐在宾客席的第一排,以防遇到临时状况能及时把控。在手机上回复完接下来的乐团演奏安排,抬了抬头,就看到苗苗和小蒋沿长长的仪式台走过来,苗苗说:“所以我们想把这份祝福,送给最好的一位朋友。”
第一期参与者是位双亲意外离世的女孩,通过技术合成音效,获得再度与父母对话的机会,诉说没能好好道别的遗憾。夏炎点开文字版简介大致看了看,不小心触发音效按钮,声音传出来,他连忙关闭,陆周瑜还是醒了,问他:“在看什么?”
到了地方,敲门没人应,夏炎摸出那枚很久没用过的黄铜钥匙,打开了门。
“好啊,”夏炎回抱住他,不知道第几次询问:“家属院装修的怎么样了,真的不用我去帮忙吗?”
了解,我的姐妹们目前还不想走进婚姻的坟墓,我在这里就不强人所难了。”
画面里出现周漫时陆周瑜恍惚了许久,大概由于精神不好,面对镜头她说得断断续续,大意是今后让陆周瑜好好生活,没再提那些尖锐的理论。
夏炎沿着石板路跳着跑过去,上下打量他,笑了一会儿才说:“原来是找我当苦力啊,”他卷卷袖口,踩到松软的土里,“还需要干什么?”
他身后竟然是一个新鲜的大坑。
也好像是“祝他们幸福”,音响的声音太重,隆隆地听不清,但热闹的场景中也没人去深究。
电话里也没具体说明,夏炎让他把地址发来,说开车马上到。挂断之后,收到定位信息,先开始他没注意,跟着导航走,行至一半觉得熟悉,分明是家属院的方向。
陆周瑜仍是说“不用”,和“快好了”。
“是,”陆周瑜补充,“我们的。”
视频陆周瑜只看到一半,因为到时间去和夏炎吃晚饭,后来一直耽搁许久。
春节假期最后一天,醒来已经接近中午,夏炎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打开,一时间涌进许多消息,但都不紧急。他随意翻看,发现有一条季启林转发的展览链接,是曾经想介绍陆周瑜去参加的《回音》,已经顺利开展。
春天来临的时候,敦煌项目基本定调,总算有稍许的喘息机会。有一天午后,花开的最热闹的时间,夏炎刚出工作室,就接到陆周瑜的电话,说正在筹备一场个人展,问他能否来帮忙。
捧花从台上掷下来了,恰好落在夏炎和陆周瑜中间,被他们同时用手接住。
把手机朝他偏了偏,夏炎没有隐瞒,“这个。”
花园里原来纷杂的植物都被清除了,重新铺满草坪,中间是一条灰白色石板路,右侧有石桌板凳,也有藤编吊篮,正随风摆动。左边,陆周瑜穿着一身工装服,军绿色的裤腿上泥点班班,铁锨竖在脚边。
“什么展?”之前没听他提起过。
还是没见到人,夏炎握着钥匙走进去,路过客厅时,茶几上有一只造型前卫的花瓶,钢蓝色玻璃制,细长的瓶颈呈四十五度倾斜,但与之格格不入的,是插在瓶子里的一朵笨拙的纸花。
陆周瑜也笑,没反驳,指了指墙角的一颗碗口粗的树苗,“一起种棵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