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霈看着那一张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她的最亲密的好友,她保护了近十年的人,竟然仿佛变成批量的产品。
“怎么样霈,有所收获么?”他见王逍遥一脸紧张,耸肩调笑道:“放轻松女士,就当是一次约会。”
他绝对是幸运的。
如果生活仍旧那样继续下去,他也许会选择隐瞒;可当死亡的恐惧乌云一样遮蔽孩子的心头时,他终于在绝望中不断坚定念头。
张霈觉得牙齿都在打颤,她问道:“你究竟想要证明什么?”
张霈喉咙动了动,最终没出声,李思诚替她回道:“是霈霈姐的男朋…前男友,逍遥姐好像没见过。”
张文生对他再好,也不过是建立在同情和怜悯之上;张霈越对他温和,他越是想起张文生调侃张泽和张霈小时候总是吵架的趣事。
王逍遥也彻底打消活跃气氛的念头,她沉默下去,因为她想起寄养在自己那里的猫就是张霈前男友的。
利昂背着手,不疾不徐踏进来,蓝眼睛在每个人身上巡视一圈,最后又回到张霈身上。
这太荒谬了。
“妈的。”王逍遥还想再说点什么,可她想不出词儿来,只能看着这些仿佛睡着了的一模一样的人们,又重复一句:“他妈的。”
假如是因为自卑,他为什么又这么渴望家人的爱抚?
从记事起,他就知道自己不是妈妈的亲生孩子。是养母的善意将他养育长大。正是这个原因,他的对家庭的向往,又变成了对善意的珍惜。
利昂吹了个口哨,说道:“好问题。”他慢
这种惶恐又将他笼罩起来。
“!”王逍遥抖了抖:“是认识的人?”
“徐淼……”
再懂事也是养子,无论如何都比不过这个家里的亲生儿子。
李思诚沉默一瞬,刚要让开身子,门外就又传来了脚步声。
因此当他看到张霈的脸色再次苍白时,他牵住姐姐的手,就像当初养母牵住他的手一样。
而张泽,李思诚与他见面最少,了解最少,但他从第一次见面时就在张泽面前自惭形秽。第一次因为自卑,之后是因为,他清楚地认识到,养子就是养子。yúzんáíωúνíρ.cΘм(yuzhaiwuvip.)
张霈轻喃一声,她想挣脱李思诚的手去触摸那些透明的柜子;李思诚更紧地握住她的手拦在她面前:“霈霈姐,冷静点,万一…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在学校他曾遭受一些欺凌,但养母的爱使他坚强,勇于向嘲笑他的男孩们挥出拳头反击(对于那个年纪的孩子们来说,内向就意味着女性化)。
不论多么微渺的善意,只要那善意的光芒稍微照耀他一丁点儿,他就能不断乐观起来,像一头蓬勃的小向日葵。
张文生收养了他,给他物质上的支持;张霈,他少年时期才相识的这个姐姐,某种意义上是他的精神导师。
这次脚步声轻快一些,至少听起来像是正常人类的了。
张霈轻轻拍了拍思诚:“放心,我只是看看…万一他…就在这里面呢……”
王逍遥身高腿长,两叁步迈上前去,“啧啧”叹道:“长得真好看。这是真人吗?”
李思诚同样警惕地盯着利昂,利昂举起双手来:“好吧,好吧。看来这次参观不是很愉快。那么,接下来需要我讲解一下么?霈,这与你哥哥息息相关,你说呢?”
假如是单纯的嫉妒,他为什么会想哭?
起初李思诚不明白。
他刚刚得到血脉相连的亲人,就仿佛即将面临失去的危机了。
他的姐姐,他的亲生姐姐,假如在这个荒谬的岛上出了什么意外,他将死不瞑目——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告诉任何人他的身世呢!
这次他们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来者就已经开口:“看来大家玩得十分尽兴,是不是,霈?”
他要活着,他要活着让家人知道自己的存在。无论如何,他要和家人朋友一起活下去。
是她启发他读书,引导他认识雨果、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博尔赫斯;是她温和的眼睛,湮灭他心里因过去的不幸而滋生的晦暗念头。
直到他知晓自己的身世,才明白命运同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就是那种普通的,有爸爸,妈妈,或许还有兄弟姐妹的小小家庭。
别再折磨我了。她在心里暗暗祈求,别再折磨我了。
他十分感谢逍遥姐的豁达,她说话大大咧咧的,总能使他好受些——可是每当他看到张霈,心里就又难受起来。
李思诚十分向往家庭。
玩笑一旦开始似乎就无休无止,荒诞的事实不断刺激他的神经,在这个看起来与世隔绝的岛上,这个可怜的孩子快被逼疯了。
养母重病期间他一度绝望,可在不幸即将把他吞没的时候,他又碰到了张文生一家。
即使张泽一连几年不回家,家里也处处是他曾经生活的影子。